竹籤相交,四目相對。
呼吸近在咫尺間,微熱的鼻息噴灑在面頰、脖頸上,灑落之處不免微癢。
沈懷霜手背摁在無量劍上,目光交接間,他卻如同看到了萬蝶從眼前飛越,目眩,卻也有些移不開眼。他像落入了一場風暴中,可這陣風暴席捲著他,把他裹向了風暴最平靜的中央。
叮——
靈環落地,夢魅化形。
女子瞳孔漆黑一片,乍見如黑石,流轉時,卻不似別的姑娘靈動,薄薄縈繞著一層怨氣和鬼氣。她偏過頭,朝兩人又近了些。
剎那,沈懷霜抽出腰間無量劍,鍾煜卻先他抽開。他錯開沈懷霜的指尖,摁住劍柄,劍尖方向無二,直刺化形的女子肩側。
在夢魅近乎刺耳的尖叫聲中,室內流風倒灌,崐侖弟子前後湧上來,取繩索的取繩索,撲妖封印的撲鎖。
室內安靜氛圍蕩然一掃,滿是弟子喧囂聲。
鍾煜低下頭,呼吸沉了幾分,背後薄汗四起,他另一隻攬住沈懷霜的胳膊酸了,可那隻臂膀卻不想放下。
少年發上素色的髮帶垂了下來,懸在半空。
他後知後覺想到自己剛才和沈懷霜做了什麼,微啟唇,喘了兩口。
鍾煜拉起了沈懷霜,在四下交接聲中,他垂下眼,收了手裡的無量劍,咔地一聲,合入了沈懷霜的劍鞘中。
「先生,起來吧。」
剛才兩人那一抱,眾人事後也不調侃。
倒是邈遠道人扇了扇手裡的摺扇,眼角一抬,瞥向了沈懷霜,戲謔道:「沈道友君子遊戲。」
視線投來,沈懷霜起身後,理了理凌亂的衣衫,回以一笑。
那一隻夢魅被捉妖綾封鎖在廟宇中央,懸空著,下了禁令,召引最大的那隻來。
眾人興奮過後,又守了一個時辰。
時間流逝,崐侖人竟都在這破廟裡守到了後半夜。
崐侖弟子強忍住困意,眼皮撐不住打架,卻等不得夢魅來。
有人說話糊塗,語無倫次。
許多弟子是第一次守夜鎮妖,沈懷霜只怕他們撐不住,出現閃失。弟子跨入門內修真後,不如尋常凡人,隨睡隨起,休息片刻,很快能恢復不少精力。
邈遠道人拿了捉妖綾,飛上寺廟頂端,他身側也帶了一支崐侖的小隊,如之前那般隱匿氣息。
今日分明勞累了一天,鍾煜坐在草垛上,篝火沖天,影子在牆上拉得很長。
沈懷霜朝鐘煜看了過去:「怎麼不躺會兒?」
鍾煜低頭,攥著手裡捏著的符籙:「先生,我想替你守一會兒。」
沈懷霜依言笑了一下:「用不著。」
鍾煜視線落在沈懷霜眉心,鼻樑挪動,轉動一下:「你身子是鐵打的也遭不住,都守兩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