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遠道人道:「沈道友,你若問好了,下樓找我便是。」
簾紗飄動,沈懷霜對著鏡子裡的面龐。
臉還是那張臉,面容依舊如常,沒什麼大起大落的神情,但他又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同。
他開口要問就問了,其實沒什麼好猶豫的。他自奉自己不信天命。
可真的到了這一環,開口前,他隱隱覺得不安。
鏡中,背後璇璣閣主几案上鋪滿了他書寫的門派心法,凌亂地鋪陳了一桌,墨跡四溢,一滴墨水濺在天命鏡上,落在沈懷霜臉頰上。
這一顆痣落在鏡子上,讓他想了另一人。
他在鏡子上寫了字,指尖滑過,鏡面流動起來,如同靜水起了漣漪,破開一道口子。
看到鏡子裡的話,沈懷霜目光停了一息。
晨風不算冷,涼意灌入袖中,貼著手腕,絲絲縷縷地鑽了上來。
他站在風口,看了很久。
眼前所見,刀山火海,如岩漿般的火舌捲起三重天。
鏡中說,兩年內,鍾煜有一個心魔坎。
第34章 鍾大小姐
水鏡中,姚府徐徐浮現在眾人眼前。
一聲女子的哭叫劃破了姚富商的宅邸,如青天白日撞鬼。
緊閉門戶的深院中,香火繚繞,紗帳後人影忽閃。
床上,白衣女子嘔吐了聲,捂額下床,滿頭青絲凌亂,眼下烏黑一片,摁住額頭的手極其清癯,綁著紅繩,腕骨凸出,皮覆著白骨。
府中,陳後娘手中的藥盞被她打碎,婢女正在地上擦著,碗中符水灰黑一片地流淌,溢出滿室香灰味。
姚冉髮絲凌亂,蹙眉抓住自己的腦袋,憤憤發泄似的大喊:「都一年了,喝這個東西又有什麼用!還有高僧的這串勞什子紅繩!」
「滾——都給我滾出去!」
……
「符水?什麼民間方士東西,這玩意兒還能喝?」
竹苑流水潺潺,四個學生圍坐在水榭上,素心仍捧著一盞才倒的熱茶,身側坐在張永望,兩人看著鄒然拋著一塊色澤發亮的墨玉。
墨玉落入青年指尖,又往上拋去。
鄒然相貌生得極好,鼻樑高挺,皮膚白皙,腳放在桌上,腰下墜著一截衣,邊拋墨玉邊笑:「假道士民間常見,不過真妖僧不多見,你們說,那妖僧給那些小娘子紅繩時,都在想些什麼?是圖人家貌美膚白,一截紅繩掛手上,勾得他凡心大起,讓他入紅塵麼?」
素心不滿望去:「師弟,慎言。都說是以紅繩的一年之期奪命,介滿一年,以惡靈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