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小師叔親手煮了碗面,請小師叔品嘗。」
沈懷霜抬頭,對上了好幾位熟悉的面孔。
掌門與三長老站在身後,身前是鄒然、張永望、素心。他們望著沈懷霜,對他洒然一笑。
瓊玉峰上,紅雲樹開遍。
在長樹下,紅穗各自飄蕩,那是崐侖人親手掛上了一串祈願字符。紅雲樹前,石桌上卻是生魚薄片居中,周圍多是暖鍋撐起,小火慢燉,熱氣騰騰地冒著白煙。
崐侖人又繞在宴席旁,提起袖子,圍上來,獻寶似的輪流介紹。
「生魚是差人從璇璣閣御劍帶回來的。昨兒冰鎮了一晚上,早上才片起,有厚有薄,只看師叔喜歡哪種口感。」
「這鍋呢,在山下叫暖爐,民間冬天吃得多,師叔有嘗過麼?片了牛羊肉,醬汁也有很多。」
「今天是小師叔的生辰,大傢伙都說你難得回崐侖,想在崐侖替你過。」
沈懷霜啞然,一時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回應。
他心尖上像流淌過冰川融化的水,本來那顆心是硬冷的,如今積雪消融,流過化成水的潺潺融雪,那一句句話又似微茫,把他的心給捂熱了。
「懷霜,師弟。」
「你都看看,你學生都給你寫了些什麼。」
「來來來,往前走一走嘛。」
樹下,有塊稍大的木牌,上面清晰地寫著,要他往前再走一百步。這條路兩段故意放了照明的螢石,螢石的光冒著柔和的白色,像怕他不知道怎麼走。
山風飄蕩,沈懷霜不免想起了山頂從來都是江湖論生死高下的地方。
他不愛往山頂走,山頂雲海霧氣太濃,有時一個人走的感覺太過寂寥,無論如何都無法排解。
今日這山頂卻被布置得非比尋常。
到了如今這個年歲,許多事都如過眼煙雲,哪怕十年,也如一個輪迴,但在這崐侖的幾年,卻比從前幾十年都令他有感觸得多。
可這是頭一回,他除了玄清門,對其他地方產生了不舍的感覺。如同倦鳥還巢,他在玄清門有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崐侖卻像他的第二個,家……
想到這個字眼,沈懷霜心口被極快地戳了下。
家。
他曾經想要有,卻求而不得的地方。
……
玉瓊峰山頭,沈懷霜穿梭過瑩石,素衣飄蕩,衣帶聲獵獵。
雲海茫茫,哪怕他是一人走著的,他知道自己身後有人注視著。他指尖穿梭過紅雲樹下成片的紅帶,像拂過春日的麥尖,如有光芒與希望在手上躍動。
紅帶上都有落款,沈懷霜把每一條都拾起,一一瀏覽過,又把每一個人的名字都默默刻在了心底。
在他仔細辨別時,紅帶獵獵,有一條紅帶尾部跳動金光,它在指尖上捲起,像一根紅線纏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