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霜曾見過無數兇刀,其中有一把渾身同黑,仿佛無窮無盡的黑夜。那把刀的名字加「不嗔」卻是犯盡了嗔怨,屠戮滿城,那種凶光,只一眼,就無法讓人忘記。
與鍾煜對視不過剎那,那目光太兇、太過鋒利,正像那把染了血的兇刀。
鍾煜陡然欺身上前像躍起的黑豹,像隨時要把誰的血管咬穿。他撲過去時,把沈懷霜攫取在自己懷裡。
沈懷霜朝後倒去,失重的感覺是令人恐慌的。
他由鍾煜抓著自己,墜了下去。可墜落之前,他反拉住了鍾煜。
噗通——
岸上,弟子的驚叫聲被頭頂上的水流覆蓋,水流汩汩從頭上湧來,四面八方,滿是壓迫感。
耳道里。
眼皮上。
清透的水流沉沉覆壓,冰冷地躥在四肢百骸。
水壓大到耳膜都是抽絲般的痛。
他們抓著彼此,無盡地跌落時,拼死地依靠在一起。
天青色衣衫與黑衣飄蕩,他們拖拽著像是兩隻撕咬的動物,指節糾纏在一起。
手腕上殷紅的血跡像是一條深長的紅線,血跡隨水流淡去,水流起伏,他們也在水中沉沉浮浮,飄向長窄的水道。
呼吸瀕臨極點時,沈懷霜從水域處探頭,忍住想要再咔一口血的衝動。
流水把他們卷向岸邊。
落地時沈懷霜砸在地上,悶哼一聲,痛感實實在在,整個背都是麻的。
少年整個人的身軀都壓在他身上,他太沉,身形硬朗、處處結實,加上身上都沾滿了水。
這姿勢貼得他太近,腿貼著腿,小腹貼著小腹,所觸之地冰涼一片。
鍾煜覆壓著他,那雙黑沉的眸子對著他,漠然地不含任何感情。
他抽了自己的劍。
可在劍尖對準沈懷霜心口的剎那,他如同回憶起了什麼,眸光一閃,清明了片刻,他眉頭緊皺著,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咔噠」一聲劍響。
鍾煜把平生劍棄了出去。
棄劍之後,他偏又伸出手,掐住了沈懷霜喉頭。
「……」
喉頭的五指收緊。
沈懷霜抬眸,平靜看著,反握住鍾煜的手。
這一幕多殺有些似曾相識,他忍住靈核即將破碎的痛,喘了兩口氣。
他不害怕鍾煜會對他怎麼樣。
走火入魔,一念之差,天壤之別。
如果鍾煜入魔了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