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裡同寢也好,他特別珍惜他每個月出來的那一天,想為他著很多事。
「先生,你知道嗎,我想你。」
沈懷霜有一瞬的停滯,少年又抬頭,觸及到了他的頭髮,像撥開重疊的雲霧。他好像看到了蒼茫星海中一顆極明亮的星星,落空而來。
被褥蒙住了他們兩個人,空氣在抽走,剛才泛起的情緒壓了下去,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慌亂起來。
那,他有想過鍾煜麼?
沈懷霜忽而反問自己。
鍾煜收了手:「先生,你給我講點別的東西吧,我想聽。」
沈懷霜轉過身來,手肘撐著床頭,壓了壓心緒。
他靜靜等著鍾煜開口,隨時從乾坤袖中取出書目,道:「為什麼要我講?」
鍾煜和他並肩靠在一起,撐在枕頭上看他:「因為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給我講過東西。」
「最尋常的書。詩經、論語,都可以。」
「先生講什麼,我就聽什麼。」
沈懷霜從乾坤袖中抽出詩經,在床頭展平,又問:「可是那些,你不是都明白的麼?」
鍾煜:「你講就不一樣。」
沈懷霜無奈一笑:「哪裡就不一樣了。」
書頁翻動時,鍾煜發上的馬尾鬆了下來,髮帶垂在肩側,偏頭望過來:「我常常想,如果我再早一點遇到你會怎麼樣。」
「你是不是會早一點教我讀書,教我道理,看我成人。」
「或許,我就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沈懷霜淡淡笑了下,笑卻不如眼底:「你不遇見我,也會遇見別人。道理是你自己明白的,要說這些年,我真的做了什麼,好像也沒有。」
「那是不一樣的,沈懷霜。」鍾煜一字一頓答,「不一樣。」
第57章 君子如玉
話落,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很早之前,鍾煜破口喊過沈懷霜的名諱,那個時候,他並不在意這個師長。名字只是名字而已,他恨不過沈懷霜在馬車上阻攔他,想怎麼叫便怎麼叫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
鍾煜這一聲說的太直接了。
沈懷霜這個名字,哪怕是同輩之間,也應該喊字號,或者別稱,斷斷是不會用姓名直接稱呼。
剛才那聲親近得像是沈懷霜的身邊人。
說話的人只是極其自然地喚了他的名字,而沈懷霜也自然地接納了下來。
深夜寂寂,床頭燭火閃動,他們支撐著臂膀,互相望著彼此。
竹屋下,如墨的夜色從燭火的光芒延伸出去,等他們回過神來,一時間竟忘了他們之間年紀差了很多,身份差了很多。
沈懷霜轉過頭,錯開鍾煜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