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橋上燈籠成串,尾端繫著大大小小的謎題。
明亮的燈籠下,大人抱著懷裡的孩子,情人互相牽著手、在橋上親吻。
鍾煜目光掠過那個天青色身影,道:「老人家也給我一盞燈吧。」
老人笑著遞燈,問:「瞧郎君這模樣,可是有心上人?」
鍾煜立在河岸,水裡有兩條魚朝他跑來。
他垂下眸子,執筆在信箋上寫下幾行字,目光專注地望著燈盞中的信箋,燭火搖曳,倒映在他瞳孔中,答道:「我有。」
寫完了那幾行字,青年眼波流轉,斂起鋒芒,有清波柔情,捧著那盞燈,半跪在河岸邊,徐徐放它入了水。
鍾煜送走那盞花燈,駐足在河岸邊,化成了千百個人中的一位。
對岸,邈遠道人左右盯著那河裡的燈,對旁人的事跡心癢難耐,偏頭望著沈懷霜,問道:「沈兄,不如猜猜這蓮燈上,重複的詩文會有幾首?」
沈懷霜沒表態,邈遠道人手上連貫做了幾個結印,一道金光兜轉過蓮燈,他凝神念著腦中大半花燈字詞。
「阿丁阿丁,你等我……」
「人生自是有情痴……為誰風露立中宵。」
邈遠道人頓了一下,嘖了一聲:「都是喜歡來喜歡去。沒什麼新鮮事。」
沈懷霜淡淡笑了笑:「看完了就早些回客棧。」
邈遠道人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搖頭嘆了嘆:「這些事膩膩歪歪,太沒勁了。」
兩人走出一半的距離,邈遠道人抬頭看著掛在頭頂上的花燈,望過一盞又一盞。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麼,又從右側衣襟一路摸到左側衣襟,掏了口袋,半天沒抖出一個東西。
沈懷霜駐足在橋頭:「在找什麼。」
邈遠道人面色焦急:「方才我走得急,竟不記得我寫東西的墨寶是落在驛站,還是掉在哪兒了。」
沈懷霜:「你去驛站,我回河邊,分頭找找。」
此地靈氣稀薄,很難用高階的搜尋咒。
那墨寶也算是個法器,這東西沒什麼實質性殺傷力,但它出墨流暢,書寫不斷,寫完還能在傳音鏡上看到。
沈懷霜一路尋得仔細,沿著迴路,走回河畔,果然看到了那支墨筆。
那支墨筆髒了,半陷落在泥土裡。
沈懷霜拾起了它,往河畔里盪了盪,指節才搓掉外皮那層污泥,低頭時,恍然看見一盞蓮燈遙遙向他飄來。
暮色漸濃,池水倒映橙紅的天色,泛起粼粼波光。千萬河燈里,像是這一盞燈乘風,獨獨為他而來。
沈懷霜手指仍浸在水中。
他眸子裡浸著如水色一般溫潤的光,凝神看去,在看到字跡的乍然中,整個人竟不動了。花燈上,熟悉的字跡撞入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