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問沈懷霜,更怕問了,戳破那層窗戶紙,兩人連師徒都沒得做。
他也曾放低姿態想過,哪怕他們兩人關係只是這樣,也足夠了。
可人都是貪心的。
從前,他覺得只要心底喜歡這個人,便是高興的,後來,他就像患了一場舊疾,長久的思念和妄想累在一起,硬生生逼出更多的貪念。
在連日的戰事中,他出生入死,在刀鋒的邊緣走過,忽然想到,他這一生沒和沈懷霜說過一句喜歡才是這一生最大的憾事。
鍾煜做事不喜歡脫離掌控的感覺,沈懷霜對他是很好,可想到對沈懷霜表白陳情這件事,也會陷入極深的困頓與迷茫。
沈懷霜也會喜歡他麼?
大軍陸陸續續在收拾行囊,鍾煜端了碗參茶,去了沈懷霜所在的營帳。
營帳內,沈懷霜躺在行軍床上睡著了,合著眼,手裡還揣著本泛了黃的書,白衣上什麼都沒蓋。
前半月,他太累了,隻身鑽入濃霧重重的迷陣,後來又留在藥院中,幾乎沒好好合過眼。
帳內,暖黃一片的日光落在他面上,照得那張臉如同玉雕。他本來就白皙,面容生得清秀,薄唇上血色稍淡,依靠在行軍床上,像是卸下了堅硬的甲殼。
鍾煜放輕腳步走上前,拿走沈懷霜手裡的書,指尖觸碰,冰涼觸感如同冷泉。沈懷霜睡得太熟了,指尖微動,鬆開了書,烏髮蜿蜒在床鋪上,呼吸起伏,竟沒察覺到。
鍾煜垂眸,放緩呼吸,望著底下人的面容,澀意洶湧。最終沒忍住,他低頭在沈懷霜眉心吻了一下。
一吻落下。
鍾煜又往後退了幾步,坐在帳中杌子上,靜靜等著沈懷霜醒來。
那盞參茶捧在他手上,隔著瓷壁,從滾燙變得溫燙。
沈懷霜剛睡醒,聲音沙啞,眼底還沒恢復清明:「嗯?子淵……」
鍾煜放低呼吸,目光落在他眼角的濕意上良久,垂下眸:「先生,你醒了?」他坐在床頭,見沈懷霜蓋在身上的那張薄被滑落,伸手拉起,沒過了沈懷霜的肩。
沈懷霜靠在鬆軟的行軍床上,烏髮披散,泛著綢緞般的光澤。他抬眸,狹長清澈的眼裡流過光,才睡醒,慵懶極了。
鍾煜垂眸,猝不及防對上這樣一雙眼,他垂著眸子看回去,放緩了呼吸,長睫掃過眼尾痣,掃過好幾下。
沈懷霜看了回去,目光落在鍾煜臉頰上的一塊地方上,他不由抬手,指尖不經意觸及到鍾煜眼角下。
鍾煜眼皮顫了顫,想要握住沈懷霜手的強烈衝動,任由那雙修長的手觸摸過他的眼下。
「乾淨了。」沈懷霜擦去了鍾煜面上的殘血,目光落在鍾煜面上,啞聲道,「怎麼看著我不說話。」
鍾煜嘴角緊繃著,再朝沈懷霜看去,他覺得自己的聲音近乎游離:「先生,我……」
沈懷霜眼前朦朦朧朧,意外一刻,將醒時,他有些頭疼,仍輕輕笑了一下,閉眼說:「支支吾吾,你到底藏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