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玉在他掌心靜靜躺著,他發現,繫著勾玉的繩子早就被換過了,新繩子和舊的區別不大,材質上卻更為堅韌,再怎麼弄也不會被弄斷。
沈懷霜走神般地望了好久,日光從簾帳里透過來,白光讓他覺得刺目。眼睛不舒服,連心口也悶了起來。
蘭陵沒說,他也知道,等一會兒會在護國寺看見誰。
但他想不到,等一會兒看見鍾煜會怎麼樣。
蘭陵喊了他一聲:「先生……」
沈懷霜抬頭看向了她,收起那塊玉,笑了笑。
話到嘴邊,蘭陵收了話鋒,指節在手裡轉了兩圈,對他明朗一笑:」先生還沒在我成婚以後,見過我的夫君吧。他這個人在大趙和在崐侖簡直兩個模樣……到時候,你可別被他膩歪到。」
說到膩歪,沈懷霜也沒忍住,他到底失聲笑了,搖頭笑答:「公主新喜,有情人理應如此。」
「先生看到就知道了。」蘭陵也低低笑了出來,臉龐緋紅,她抓住了自己紅透的耳朵,眉宇里滿是喜氣的笑意。
馬車就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車架鑾鈴響了兩聲,又歸於平靜。
蘭陵回首,提著裙擺,推開了馬車前的小門:「鄒然,哥哥!」
她盈盈抬頭,朝馬車前的兩人一望。
護國寺下,鄒然與鍾煜一早到了,兩人底下的衣服顏色黑白對比,過去穿黑的是鍾煜,今日兩人顏色卻換了一番,鍾煜身上穿著金絲勾邊的白袍。
護國寺當日,冬雪覆蓋。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黑瓦屋檐上滿是積雪,道上殘雪消融,碾過兩道長長的輪痕。
鄒然朝蘭陵伸出手,他落腳時在積雪上踩了會兒,待踩得穩了,又穩步往前,他走兩步,回頭看向蘭陵:「地上積雪太多,我抱你過去。」
蘭陵貼在鄒然身上,低低笑了會兒:「太不好意思了。」
「我背我心愛的女子,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鄒然眉眼映著女子頭上琳琅珠翠,叮叮,叮叮,珠翠聲如未曾宣之於口的愛意,蘭陵趴在鄒然背上,紅了耳朵。
蘭陵身上穿了件棗紅色的夾襖,脖頸上圍著一團雪白的兔絨,她對著天空哈了口白霧。
少女髮髻高挽,墜著琳琅寶珠,走時,珠玉聲清脆,滿目流光。
鍾煜望向沈懷霜,嘴角的笑向下撇著,怎麼提也提不回原來的弧度。天地間初雪才融,氣候尚冷,那冷意像是從四面八方湧進來,卷著他的心事。
他也不應該悵然,今日是鍾瑤回門的時候,他身為兄長,既是見證,自當應該祝福。可那點情緒像把他從風中割裂出來,一半是他站在風中逐漸僵硬的軀體,一半是他像在火海上翻滾過的心。
新婚的夫婦在門前挽手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