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卻連自己也無法說服。
他為什麼要傷鍾煜又不殺他。明明殺了鍾煜他就可以自由。
鍾煜為什麼還要握著他的手和他一起下手。
沈懷霜喉頭滑動,面色蒼白,喉頭像梗住了一塊酸梅,拼命咽下去,酸澀卻從喉頭一路往下,吞在他肚子裡,卻不能被消弭。
天際飄落小雨,很快,雨水密集而下,打濕了沈懷霜的面龐。
沈懷霜閉上了眼睛,任憑這第一場春雨洗過他渾身的血跡,他靠在鍾煜懷裡,垂著手,再不抱他,指節卻在雨水滾落時動了動。
兩個人沐浴在雨幕中,卻沒再推開彼此。
他這輩子沒那麼困惑過,突然間好想抓住什麼東西,帶他從泥潭掙脫。
現在他想起自己初來大趙時就覺得無力,他連自己都做不明白,還去做誰的先生。
鍾煜和他交頸而抱,他握過沈懷霜那隻傷痕累累的手,咽下了喉頭血跡。那手傷得不能看了,掌心破損,血肉模糊,鮮紅一片,落在眼裡,好像他自己也是疼的。
「你去和我上藥。」
「我不鎖你了。」
「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只要你和我回去……你不要再弄傷自己了。」
沈懷霜像是費盡力氣般嘆了聲:「隨便你。」
他眼中的光像永遠地熄了下去,又拖著搖搖欲墜的身軀,分開了貼緊鍾煜的胸膛,白衣飄飄蕩蕩,背影清減。
鍾煜低著頭,望了一會兒,又抱緊了上去。
他像是靠近了虛幻的希望,在光芒微亮時,毫不猶豫地投向了它。
雨水逐漸收斂,再無傾盆的跡象。
鍾煜低下頭。——就在他們都心知肚明、意識清醒的時候,他捧住了沈懷霜的臉。熱氣與雨水交纏,在大雨收尾時,他緊緊貼向了對方冰冷的唇。
雨幕好像被拉長,青山間一場未名的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似春雨。
似從未宣之於口的情愁。
第114章 愁斷腸
情愁生了絲,像把兩個人千絲萬縷地綁住。
一吻落下,他們好像都被日出後的天光籠罩。
雨水敲打過樹梢,滾在沈懷霜的面上,細雨沾染上長睫,猶如一道淚痕,徐徐滑落了下去。
沈懷霜被鍾煜吻過很多次,有一次是昏睡,有兩次他帶著醉意和鍾煜吻在一起。
那種感覺和這些日子與鍾煜接吻的感覺不一樣,他會覺得熱,會覺得好渴。這個吻又讓沈懷霜覺得不清明,春初太冷了,他像徹底被凍到,縮在鍾煜懷裡。
水流滑過他們的面頰,匯聚在下巴上,又墜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