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問我。」鍾煜面龐緊繃,長吐一口氣。他又握住了沈懷霜的手,抬頭時眼底還有悲色,可他的眉頭沒再皺一下。很快,他用平靜去掩飾失望,一層層蓋住了它。
「畢竟幾個月,也能有幾個月的寒來暑往。往多了算,我們還能有兩百日。」鍾煜居然還能坦然地開口,像是沒有聽到沈懷霜說的話。他很少樂觀,也從來不樂觀,卻執拗地和沈懷霜一條條陳述道。
「兩百日也有兩百日的過活,算上日夜,我們還有四百個日出和日落的半天。」
「你看,少一天就會珍惜一天,也許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都能想通了。」
「就像之前我和你說的那樣,我們一起住,到哪裡都可以。」
「先生,我們一起搬出去吧。」
天邊一聲驚雷,破開了春夜的濃霧。
春夜來臨,屋外淅淅瀝瀝地又下起了一場雨,落雨聲不斷,夜風吹動廊上的宮燈,燈光一晃一晃,光芒落在沈懷霜和鍾煜身上。
宮燈搖晃,沈懷霜落在搖晃的光下,如同落了滿身白晝。
明暗交替時,鍾煜在沈懷霜面上看到了流傳的光,他望著他,對著他低笑了聲:「你覺得怎麼樣呢?」
「對你來說,我就有那麼重要麼?」沈懷霜的聲音好像很困惑又異常清醒,「有什麼必要,要你一直這樣待我。」
「你之前也不是總覺得,我們這樣什麼都不是麼?」
鍾煜說著從沈懷霜身前離開,他背過身,立在陳舊的書架前,躬身翻起一個古樸的匣子。匣子開合,他抬臂牽扯到了肩上的傷,險些把匣子都摔地上。鍾煜穩住手,緩緩打開了它,「很早之前我就把這個東西留著了。」
沈懷霜靠著椅背,偏頭沉默時,幾乎不能再抬頭看去。他抬頭時,心底又像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霧氣。他在那團霧裡看什麼都不分明,可有什麼東西又藏在那團霧的後面。
庚帖朝沈懷霜舉了起來,鍾煜躲在庚帖之後,像把自己藏住了,又像給沈懷霜變戲法一樣,要逗他開心。
「沈懷霜,我對你是——」說到這裡,鍾煜聲音哽咽了,但他又提了口氣,笑了下,「是很誠心的。」
「起碼在崐侖的時候,一直如此。」
「最早之前,我們是師徒。師徒之間喜不喜歡這種話不能隨便說。」鍾煜又繞到了桌子前,落下庚帖,他撐著桌面,低頭在硯台上倒了清水,墨錠一圈圈在硯台上磨著,磨出來的墨汁卻是明亮的金色。
「所以我就是一直想著——我們什麼時候回崐侖了,我好好在崐侖和你說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