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煜本來也覺得自己習慣沉浸在這樣的痛感里,可麻木至極時,他竟發現自己還能更痛。當思念如泉涌般井噴時,他總是強迫自己停下來,用酒醉來麻痹自己,醉生夢死一場也好,或者他把自己丟進書里,不眠不休。
於是思念周而復始,他思念、停止、翻書、醒來,思念……
後來,又過了一年,鍾煜才習慣了沈懷霜的離去,他又讓自己忙了起來。
突破元嬰的境界後背就是萬丈深淵,在靈力即將耗盡的剎那,鍾煜攀到了頂峰的邊緣,花盡了身上最後的力氣,踩著懸崖邊緣,拉著自己,爬了上去。
境界消失前,他仰躺在峭壁上,大口喘息著。
手邊綻開了一朵透明如水的花。
鍾煜用殘餘的力氣攀折下來,放在了自己心口。——那一刻,他終於感受到了這兩年以來第一次的平靜。
他的心底一直有個如信仰般存在的人。
他渴望自己變得強大。
他想強大到能站在沈懷霜面前。
這些年,他磋磨過一層骨頭,又蛻變過了一層,能有朝一日站在他身側,成為了與他一樣光芒萬丈的存在。
第三年末,鍾煜體內靈力洶湧流竄,那些靈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還是習慣把靈氣滿盈的寒池灌得更滿。
他一直一直在想去尋找沈懷霜的辦法,直到那天他發現寒池裡沒有人,又第一時間去找邈遠道人要了那面天命鏡。
這一回,他的手落在天命鏡上,鏡面波動,鏡中不再是一片空白。
天命鏡中,坐在長凳上的天青色身影偏過頭,望了過來,讓鍾煜記憶里的人和鏡中人重合。而如今這個人就在他的眼前,還沒到他去找沈懷霜以前,沈懷霜就願意為了他回來了。
想到這裡,鍾煜又緩緩笑了:「你不在的這些年,我把崐侖翻新過一回。你向下看看,它是不是你想要的樣子。」
沈懷霜低頭,眼瞳倒映著崐侖如紫瀑般群花開遍的景色。
紫雲如瀑布,杏黃點綴其中。
閣樓巍峨,弟子攀爬在幾可高聳入雲的山階上,還有木頭鳥載著人,滑翔於天際。
崐侖的規模比起之前只有更大,桃花盛開,紅雲瀰漫天際,桃花深處,多了處他可以長住的地方。
「崐侖是你過去的家,現在我和你還有一個新家。」鍾煜一點點掰開沈懷霜緊攥的手,反握回去,扣在自己掌中,「我們回家還要一段路。」
沈懷霜心口像被那雙手擰住了。
那天,他在酒醉後和鍾煜說的胡話,一字不差地鍾煜全部記下了。
畫舫載著兩人,划過雲層,雲層破開,張永望戴著防風鏡,肩上機翼不可避免地被那陣風侵襲過,他被推遠了開去,險些不能握住操控的木板。
唰——機翼被風劈開。
張永望頭頂上空空如也,可他覺得頭上像懸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