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霜的神府也影響了鍾煜的情緒。
鍾煜知道自己很難受,但他所能感受到的悲傷仿佛被約束住了。他在和沈懷霜共情,也知道沈懷霜很在意這段過往。
元白道人是沈懷霜的師父,好比親人,他對沈懷霜來說自然分量極重。
這一坐就坐到了天明。
玄清門門人還是如往日,道觀內從前熟悉的面孔少了。
牌位上都是沈懷霜熟悉的名字,昨日之後,沈懷霜又落了一塊刻了元白道人名字的牌位上去。
祠堂內香燭繚繞,沈懷霜立在薄煙前,點燃了三柱香,又跪在祠堂中央。
鍾煜就在他身後看著,他陪沈懷霜跪了下來,偏頭望過去。
他不免想到,一個人能活過身邊所有人的壽數便意味著他要獨自送走身邊所有的人。
這件事對任何人來說都過分殘忍。
他很想問沈懷霜,從前沈懷霜經歷過的這些事,對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他能去不在意,去放下,可他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這些人都送走的?
沈懷霜起身走出祠堂門前,頓住腳步,那一刻,鍾煜竟覺得沈懷霜看見了他。
鍾煜望了回去,又見沈懷霜對他淡然道:「死生有天命,不必過分糾結。」
鍾煜又對上了沈懷霜面上淡的不能再淡的笑,沈懷霜面上悲色仍在,但他仍道:「神府之內情緒是共同的,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緒。」
「我感受到你了。」
鍾煜覺得自己像是個轉著梅枝的空瓶,原來瓶中毫無水流、梅枝枯萎,直到沈懷霜來了,他毫無保留地將他的水流分給他,一次又一次。
「悲緒過滿,愁腸百結,不是你讓我熟悉的樣子。」沈懷霜又像從前給他解答一般,定定道,「畢竟你們錯過太多時間了。不要再去浪費任何一刻。」
「謝謝你這次陪我。」
鍾煜望著沈懷霜,沒有偏轉目光,他也以為自己習慣於喜歡沈懷霜的心境會隨著時間流轉,不再如初次發現心事般怦然,也不會像彼此告白時欣悅。
可鍾煜發覺這事在沈懷霜身上就不是這樣的。
他仍然在為沈懷霜怦然,一次又一次,他無數次地喜歡上了眼前人,愛慕著眼前人,一如他的少年時。
隨著境界消散,元嬰境界帶來的靈流如洪流流竄,哪怕鍾煜有意去控制,靈流也很難變成可以沈懷霜接納的程度。
靈流躥過四肢百骸,沖刷過破碎的靈核,迫使它重新融合、再生。
沈懷霜貼緊在鍾煜身上,他也快忍受不住這樣的疼痛,指節反扣在鍾煜背上近乎發白。
神府之內,鍾煜要把沈懷霜身上的痛感都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