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站回原位,只冷清風表情變得不那麼友好了。
段枕歌又為兩人倒了一杯「良宵」。
懷昌王仰頭喝乾了杯中酒,看著酒杯淡淡道:「這『良宵』果真名不虛傳。」
月光皎皎,為整個流月灑下寂靜的餘暉。
城中燈火漸熄,只有遠處幾個瞭望台上還有侍衛,舉著火把守候著流月的寧靜。
段枕歌也飲盡杯中酒,等他繼續開口。
懷昌王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方才那些陳年往事,是皇兄告訴你的?」
「不,是我猜的。」
當蒼莊帝告訴他這個瘋狂計劃的同時,他就猜到了冬寧六年、那日天下縞素背後的真相。
「……我想也是。」懷昌王感嘆,「你真是聰明,也不枉皇兄一早便對你寄予厚望,常說你最像他。」
「皇后不得不死,因為御影宮宮主必須由生母或養母皆死去的段家皇子擔任。我並未阻止皇兄下手,一是因為你當時還未展示出能擔任御影宮宮主的資質。二是因為……」
他抬頭,看向站在段枕歌身後,一臉嚴肅的冷清風,「擢彤一太厲害了。有他做御影,御影宮宮主之位,對你來說易如反掌,恐怕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三是,本就有許多人要害他,只為將你拉下馬來,她那時身體已不太好了。我不知道她與蒼莊帝做了什麼約定,但她的死,我無法插手。」
皇后註定要死。
所以她決定讓她的死發揮了最大利益。
而蒼莊帝也遵守約定,這麼多年來都頂著壓力沒有另立皇后,任由後位空懸多年,始終讓段枕歌作為自己唯一嫡子。
這,就是皇后「留」給段枕歌最珍貴的東西。
段枕歌長嘆一口氣,靠著背后座椅,一時無言。
懷昌王真摯看他,說出自己肺腑之言:「你恨我也好,恨他也好。我只求你一件事:御影宮不能與皇權共治,望你登基之後,將它交給他人。」
恨嗎?
恨,當然恨。殺母之仇,怎能輕易忘懷。
他憎恨著蒼莊帝,一如憎恨著自己父親。他恨他打碎了自己平靜的生活,他恨他將自己扔下懸崖,用如此極端的方式逼迫自己學會飛行。
但他也明白,身為段家獨子,若終日碌碌無為,遲早有一天會被手下虎視眈眈的勢力啃得一乾二淨。
這是段家以殺入道要償還的血債,是段家人生來便是人上人所要背負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