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芮彤哦了聲,突然想起一件事,「其實前兩天小少爺來找過我。」
見言笑沒往下問,李芮彤當她對宴之峋的目的不感興趣,就沒作過多說明,只將自己和宴之峋在微信里提到的事一五一十轉述給她。
言笑又聽樂了,「你把我說的這麼光風霽月、豁達大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人。」
李芮彤承認自己那番話里隱藏了部分事實,從而抬高了言笑的身價。
比如她提及到的言笑不願隨市場大流創作這個話題。
其實在《敗露》出世前,言笑寫的全是迎合市場的題材——她自己很清楚,為滿足溫飽,她就必須要去追求流量,和流量變現而成的收益,至於口碑和讚美,當時的她,自然也想擁有,可惜清高在現實面前不值一提,這大概就是有些明星被罵到狗血淋頭也要走黑紅路線的原因。
真正賺到第一桶金後,有了名,也有了利,才想到要去找回自己的清高,也就是從那時起,言笑才決定摒棄市場,為自己而寫。
另外,言笑對於那位每天樂此不疲傳送「去死」詛咒的黑粉所持的態度,也沒有李芮彤在電話里說的那麼寬容。
早在這人發出第一個【去死】後,言笑心中對她感激就消失殆盡了。
不願同那人計較,是因為將她當成了傻逼,過多地同傻逼僵持,自己就會遭到反噬,變成傻逼。
李芮彤對言笑的處世觀深感敬佩,然而沒想到的是,她最後還是沒兜住自己的嘴,回敬了一句「傻逼」,短暫地讓自己活成了傻逼。
雖然對宴之峋說的話里一半全是假的,但李芮彤並不後悔。
挫挫小少爺的銳氣,讓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過得不容易的人一抓一大把,可他們也沒像他一樣自暴自棄。
不敢拼不敢闖,就別總是拿出一副唯我獨尊的姿態。
惹人嫌棄,還會悄無聲息地增長自我厭棄感。
聊著聊著,李芮彤沒來由想起兩年前將《敗露》版權成功出售的好消息帶給言笑的隔天晚上,她們兩個人奢侈了一把,在申城一家五星級酒店訂了間套房。
那晚的黃浦江景是真的漂亮,雲霧稀薄,遊輪在江面上穿梭行駛,波紋蕩漾,江面上倒映著岸邊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和連成光帶的絢麗霓虹燈牌,月也完整,光暈呈現出圓盤狀,遠遠看去,又像變色的硃砂。
高處的風光讓人動容,李芮彤在燈紅酒綠中祝她的朋友前程似錦。
言笑卻沉默了,氣息里裹挾著不濃不淡的酒精味,她的眼睛裡卻不含分毫醉態,明晰到連悲傷和憂鬱都像倒映在一汪清泉里,你掬一捧,它還是那麼多,無窮無盡似的,將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前半生囊括其中。
她輕聲說:「我之前在訪談里不是說我有很多崇拜的作者,其實不瞞你說,我最崇拜的人,是我自己。」
「我這一路走來,真正能依靠的人屈指可數,只有我才會幫自己度過一座又一座的難關。」
「現在回頭看,真挺累的,未來估計會更累,有時候我真不想繼續堅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