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咱这也是过命的交情了。”苏欢大大咧咧道,又凑到她耳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啊,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了。”
“唉,有些人啊,总想着当我皇嫂。”江禾夸张地摇摇头,“想管着我就直说。”
“哎呀,你都和和美美了,怎么忍心看我孤身一人呐?”
“嗯?”她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啊……这个嘛。”苏欢绞了绞手指,不敢告诉她自己撞见了他们搂搂抱抱的模样,“做了个梦,神仙告诉我的。”
“太假了你。”
江禾又一次向车外探出了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纵马疾驰的清贵公子,微微弯了弯唇角。
青山大河都被他甩在身后,在喧嚣的风与奔腾的马蹄中,无数的往事恩怨都好似落在梅花瓣上的雪片般,停留、堆积,将花枝压弯,又最终化为朝露,在日光初临的一刻,四散消解。
他走过了数千上万里,才得以触及这期待已久的风景。
从帝京到祁连城,来时焦急,归途从容。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呼退了一众迎上来的宫女,亲自将她搀下马车,又坦然地站在她身侧,与她一同登上议事殿那数十层白玉阶。
钟声清越,拖着尾音,长长地响了几下。
萧总管用那熟悉的尖嗓,立在江晏身侧,声音悠长:
“宣,长公主江禾、首辅裴渊进殿——”
第67章长公主府
江禾一袭深竹色金芽长裙,展翅的白鹤纹样飞绕在她的外袍与宽袖间,盈盈下拜时,那鎏金孔雀步摇伴着垂珠,微微晃动,举手投足间,竟是再看不出从前的稚嫩模样。
“禾儿终于回来了。”江晏带着笑,亲自下去将她扶起,“祁连城一事,还好吧?朕分身乏术,没能前去照顾你,是朕不好。”
“皇兄不必担心,臣妹已然大好了。”顾及着此刻在朝堂之上,她的言语也恭谨了许多,“也多亏首辅大人照拂。”
江晏侧目看向寸步不离她身边的绛紫色身影:“裴爱卿,此事多谢你了,之后朕自会给你封赏。”
“陛下言重了。”裴渊淡然应道,“护佑长公主,是臣职责所在,不敢求赏。”
此言一出,身后立即有人交头接耳道:“首辅大人今天,怎么对陛下这么客气?”
“他刚刚好像还笑了呢……哎呀呀,这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不可能吧,你看错了吧?”
裴渊轻轻咳了一声,霎时间整个殿内再无异响。
江晏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步上主位:“禾儿此次出宫巡访,的确是立了大功,尤其是白鹿宣一案,当真是震惊朝野,若无及时汇报,恐成大祸。”
“是,祁连城徐彦几乎将所有的银子都用在了练兵之上,做出假账本只为混淆圣听,其心可诛。”江禾从容应道,“其余地方的民情、民意与官员的些许不忠之事,臣妹事先都已编成册子,呈给皇兄了。”
“看到了。”江晏颔首道,“册子编的细致,条理清晰,字也写得漂亮,当真是长大了。”
“只是……”她眸色一黯,转头向那位卓将军深深施了一礼,“卓观一事,是我对不起将军。”
卓将军见状慌忙跪下,面上却难掩悲恸:“臣万万受不得殿下这一礼,犬子身为人臣,保护殿下是分内之事,殿下无恙,便是犬子之幸。”
看着他浑浊的双眼中涌出的那一滴泪,江禾忍不住偏过头去,不知如何与他对视。
“将军节哀。”裴渊走过去搀起了他,低声道,“送往府上的东西,是我与殿下的谢礼,微薄之物,自知无力弥补将军的丧子之痛,却也请将军莫推辞了。”
“多谢殿下、大人体恤。”
语毕,他许是担心自己于这殿内失仪,匆匆行了个礼,又回到了百官队伍中去。
江晏叹息一声,示意萧总管上前:“宣吧。”
萧总管领了命,尖声念道:“长公主江禾,敬慎敏慧,性行纯良,着赐封号庆阳,兼授玄凤朝服,允其离宫开府,随朝议政,钦此。”
听罢,江禾颇有些意外,微微一愣,随即扬声道:“谢皇兄。”
她缓缓转过身,向着面前几乎炸了锅的群臣展颜一笑:“今后,有劳各位大人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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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里,流水尚未完全凝冰,淌过桥下时,仍有潺潺悦耳之声。
院中花草尽数歇了冬,唯有那数十棵梅树立得挺拔,缀满了红梅花苞,有些心急的,已然绽放开来,映得这府上格外鲜亮。
江禾邀了苏欢坐在桥边月亭中,选了一味花茶,肆意嗅着雾气中的清香。
“陛下真的太宠你了。”苏欢有些夸张地艳羡道,“这么大一座府邸,连檐角都镶着玉,说给你就给你了,而且这里离皇宫真的超级近,比首辅府还近呢!这下你上朝的日子可以多睡一会了。”
“这里处处都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可能咱们前脚刚去巡访,他便开始着手准备了吧。”江禾饮下一口热茶,只觉心中暖暖的,“有个属于自己的住处,蛮开心的。”
“不过,陛下让你休息两日再开始上朝,这两日朝臣们都快疯了。”苏欢看看四周,小声道,“都说陛下违逆祖制,让公主参政,要遭天罚的。”
她瞬间将杯盏拍在桌上:“这种话他们也敢说?!”
“对呀,一个个不要命一样。”苏欢不满道,“那礼部尚书叫嚣得更是厉害,还说什么你若上朝,他便撞死在柱子上,后来……”
“后来?”
“被你那好夫君打了个半死,还扬言陛下要名声清誉,可他不要,他就是祸乱朝政的乱臣贼子,谁来他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