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喉中一哽,缓缓道:“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是吧,毕竟我不能接受有人曾有过不臣之心,我会觉得他很危险。”
“……好。”
她依旧用力捏着那把刀,轻声道:“但是,徐彦说,你就信吗?他可能只是诓你。”
“他没有理由那么做。”裴渊叹息一声,“账本造假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他如今这么说,只不过是赌上一把,赌我会接替父亲,用他的北地军逼宫上位,好逃过一死。”
江禾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你会吗?”
“不会,父亲没做的事,我也不会。宋家世代忠良,不该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说罢,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起身单膝跪在她面前,托起她那只左手:“禾儿,你一直在藏什么?”
衣袖被掀开,小刀暴露出来时,江禾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而裴渊的双瞳几乎是在瞬间收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
“禾儿,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江禾紧抿着唇,不肯出声。
“我知道了。”
他握住她那只紧紧握着刀,不肯松开的手,带着她用刀尖抵住自己的胸口。
“我若惹你不开心,你可以动手的,我不怪你。”
见她仍旧没有动作,裴渊手上稍一用力,竟握着她往里面扎了进去,她霎时反应过来,反手将那小刀甩到地上,却还是没能阻止他胸口处溢出一片血迹。
她开口便骂:“裴渊,你有病吗?”
“或许吧。”他毫不在意地笑笑,她动作及时,除了有些疼之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顺你的心意而为,刚刚是想杀我的,对吗?”
“……是,但那是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
“因为什么?”
见她不说话,他略一思索,心下了然道:“你是何时去的牢狱?方才你同我的对话,并不像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被人赤裸裸地拆穿,江禾索性也不同他绕弯子:“对,我去了,而且什么都听到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你方才对我说了谎,我真的会杀你。”
“原来是在试探我。”他苦笑一下,“禾儿,我不喜欢你不信任我的样子。”
江禾眸中微动,低头去看他:“不喜欢?你……为何突然敢同我这么说话?”
他对上她那一双眸子,神态认真:“只因我从未想过欺瞒于你,所以也想受到平等的对待,这样算不算一种奢望?”
第66章初雪
“不算……吧。”她移开目光,自顾自地夹起一口菜吃,“理解,但不想接受。”
裴渊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坐回她对面的位置:“禾儿闹小脾气的样子,当真是可爱。”
“……”
听了这话,她差点被噎住,再次在心底盘算起此人有病的可能性。
“你擦擦。”她从怀中取出个帕子,丢到他面前,“好多血,不疼吗?”
“不算什么大事。”怕她担心,他立即接了过来,“再休养两日,等你那位友人醒了,把徐彦带上,我们便回京。”
“……回京?先生,我没有旁的意思。”江禾缓缓道,“只是,你曾经那么疯狂的想复仇,想弑君,如今却几乎是想也未想便说自己不会做,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放下玉筷,她又道:“说实话,总有点引狼入室的感觉。”
“我明白你的担忧。”裴渊见状,也停了手上动作,“谋反和扶新君上位,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那其实我一直想问,”她抬眼看过去,“如果没有我,那一夜,你是否会选择前者?”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般直击心底的问题,裴渊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而她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等着一个答复。
“……说实话,我当时的确没想着取而代之。”他偏了偏头,没敢看她的眼睛,“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会选择你皇兄。”
江禾听罢,竟忽然一笑:“你现在还真是坦诚啊。”
“坦诚些没什么不好。”见她未生气,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存在过的想法,没有必要去回避,不过后来,我发现自己选的还不错。”
江禾一挑眉:“是吗?是发现我皇兄英明神武,实乃天之骄子吗?”
他语气里也跟着带了些调侃:“是因为你皇兄年纪小,没有话语权,我操控朝政,说一不二,摆再大的威风,他也只能气得牙痒痒,拿我毫无办法。”
“宋旻!”她嗔道,“你是不是欠揍。”
从她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他笑意更深:“好了,不逗你了。此前,那人无端灭我全族,我回来复仇杀他,本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语毕,他又迟疑了下:“毕竟也是你的父皇,我这么说可以吗?”
“你说便是,我对他没剩什么感情。”
“好,眼下,我知道了父亲也曾动机不纯,便觉有些复杂与棘手。”
“的确,皇兄不一定会为你翻案。”江禾端起桌上有些微凉的茶,抿了一口,“但人证捏在你手里,你的证词,完全可以不提这一茬。”
“禾儿,别试探我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每次你一说谎或者心中慌乱,总喜欢喝口茶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