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程稷北決定放棄治療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這種思想準備。
可是真當這一切要來臨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住。
程稷北有一次對她說:「齊郁,謝謝你,我從來沒想過,在我生命的最後一程,還能有你陪著我。我一直以為自己會在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默默死去。其實那樣也沒什麼,人總歸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不論何時何地,又是以何種方式。但我很欣慰,能自己選擇離開的方式。」
他還說過,如果可以選擇,他希望自己的骨灰將來埋在樹下,或是灑入大海。
但是最後,他還是把她給支開,怕她受不了,而選擇一個人默默離開這個世界。
一個心腸這麼軟的人,卻選擇了這麼殘忍的方式對待他的家人。
幸好,最後還算來得及。
手機的信息提示音在寧靜的午夜時乍然響起。
齊郁嚇了一跳,瞬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看著手機,連伸手去點開的勇氣都沒有,緊接著,電話就響起來了。
她接起來,就聽到程稷南的聲音。
「他走了。」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住,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掐住。
哽咽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齊郁?」他輕喚了一聲。
喉嚨里似乎終於能發出來聲音,帶著哭腔。
「……嗯。」
程稷南鬆了口氣,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心裡也不好受。
因為陸令薇的關係,程稷南從小對這個弟弟談不上多親厚,甚至還不如和楊銘更親。
即使他們在血緣上才是親兄弟。
掛斷電話,程稷南點了支煙,坐在那兒默默地抽。
他剛才親耳聽到醫生宣布程稷北已經搶救無效,因病去世,又眼睜睜看著其被蒙上白布的時候,才終於意識到,他的弟弟,就這麼離開了。
時光仿佛穿過了很多年,回到某一年的夏天,當他從學校放學回來,就看見一個短胳膊短腿的小男孩蹣跚著向他走來,直到走到他面前,仰起那張酷似他的臉,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手扯住他校服的一角,不甚清晰地叫著:「的……的……」
程佳歲在一旁捂著嘴笑個不停,他卻一臉嫌棄,蹲下身,耐著性子糾正。
「哥。」
「的。」
程稷南臉上的神情更嫌棄了,指著他對程佳歲說:「姑媽,他不是個傻的。」
程佳歲笑得越發開心,繼而又拍了下他的後腦勺,嗔道:「我看你才傻。你以為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能比他強多少?」
「那必然是強很多的。」程稷南回答。
程佳歲聞言直嘆氣:「臭小子,你這麼臭屁,當心長大以後會沒有女孩子喜歡你。」
「那是她們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