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麟起身相送,完顏彝見徽兒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看著父親,心中忽然一酸:「我似他這般大時,對父親也是一片天然依戀,如今卻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拱手微笑道:「王爺留步,末將自己出去便是。」說罷又揖了一揖,不待承麟呼喚侍從,便退了出去,穿過垂花門走到廊上。
他猶自傷懷早逝的父母兄長,也無心賞看迴廊兩側的景致,只低著頭往前走,忽然嗅到一絲熟悉的淡香,若有若無、清冷芳冽,正疑惑間,見廊上轉出一個女子來,不由停下了腳步。
只見那少女披著一襲冰綃般的白衣,肌膚猶勝冰雪,轉眄間清光流波,靈秀超逸,宛若神仙中人。完顏彝冷不防被她絕麗容色所驚,一時怔怔竟忘了迴避。那少女初時也是微微一怔,而後也不閃不避,靜靜立在回合曲廊之下與他從容對視。完顏彝與她清澈的目光一對,心中只覺似曾相識,可又全然想不起來,不敢再直視王府女眷面容,低下頭側身相讓。
那少女望了他數息,若有所思,微微頷首示意而去,及至從他身側翩然而過時,遺下一痕清如冰雪的冷香。完顏彝怔立半晌,忽然反應過來,那淡香如此熟悉,原來正是贈書紙頁間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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晷刻輕移,博山爐中香菸漸盡,凝光輕輕打開爐蓋,添上幾片龍腦,拿銅滴往硯中加了些水,拾起墨塊研好,然後輕輕退了出去,走到閣門外,迎面碰上承麟一手抱著徽兒一手攬著杜蓁,正眉飛色舞談笑風生地往翠微閣來,她躲避不及,只得低頭行禮。
承麟叫免禮,笑道:「重九那日你怎麼不來?我讓流風帶了潘家樓的重陽糕回去,可吃了麼?是我一大早跑出去買的。」凝光心跳加快,臉上抑不住地紅了,低聲道:「多謝王爺。」承麟側首對杜蓁笑道:「凝光小時候好好的,會說會笑,就是跟著雪人學壞了。」凝光臉上愈紅,杜蓁拍了丈夫一下,對凝光道:「姑娘,王爺開玩笑,你別往心裡去。對了,長主在做什麼?」承麟笑嘻嘻插科道:「這還用問?頭懸樑,錐刺股,下帷絕編,三更燈火五更雞……」凝光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含笑看著自己,臉頰登時燒得火燙,慌忙低下頭,顫聲道:「這幾日,長主常寫字……王爺王妃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