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絕了幾次,郭處仁卻堅持不懈,屢托兄長帶話,想要再見她一面。她有些惱火,著實厭惡他的糾纏,在她心目中,好男兒貴重自持,被拒絕後就該永不出現。
為了斷他妄念,她答應相見。母親和嫂嫂歡天喜地地將她裝飾一新,她卻在赴會途中將頭上琉璃釵、珍珠篦都摘了下來交給紫燕,又用帕子擦去臉上脂粉,低頭撇開兄長,光髻素臉地去見他。
郭處仁在西泠橋邊等候已久,見她裊裊婷婷地來了,忙扶了扶頭上巾幘,站直了一揖到底。她抬眼靜靜地打量他,個子不高不矮、身幅不胖不瘦、模樣不俊不醜,是個頂頂尋常的仕子,與記憶中那個總和兄長並肩而行的少年模糊相似,卻又記不真了。
「郭相公有何見教?」她客氣地拒人千里。他愣了愣,目光複雜,有愛慕與憐惜,也有克制和猶豫,種種心緒交融在一起,反使他本就平庸的五官顯得更木訥和笨拙。她看在眼裡,忽然如驚雷滾過心頭。
這樣的神色,她從前在另一個人臉上也看到過。那人有著與郭處仁全然不同的刀鑿斧刻般剛毅的面容,可他那日的神情,分明與此刻的郭處仁一模一樣。她倏然笑,笑自己三年前的遲鈍,笑昨日之日不可留。
「郭相公可知何人埋骨於此?」她一指橋邊的慕才亭,亭下是南齊名妓蘇小小墓,她欲藉此打開話題,斷了他念想。郭處仁點了點頭,低聲道:「邦衡都對我說了。」她微笑:「還有些事,我哥哥不好啟齒。」郭處仁又是一愣,喃喃不知如何作答,她淡淡福了一福,轉身而去。
「周姑娘!」他追上幾步,白淨的臉紅漲起來,「我,我還有幾句話……」他怕她不肯聽,急得語無倫次:「你不記得了,可我都記得的……蘇堤映波橋上,你抱著滿懷的荷花蓮葉;還有,你和伯母去靈隱寺進香,在飛來峰道上喚我……還有,還有那次,你在鞦韆上彈箜篌……」他深吸了一口氣,聲息漸漸穩下來:「我在牆外聽到叮叮咚咚的弦聲……邦衡帶我去後園,我一眼就看到你,你那時才九歲,穿著淺粉色的衫子,坐在朱漆鞦韆上,懷裡抱著一把箜篌,一邊彈一邊伸長了腳尖去點地,一踢一踢的搖,見到我和邦衡也不下來,只是沖我們笑……我那時就想,長大後一定要考取功名,然後去府上向伯父求親。可誰知……」他滿眼痛惜:「邦衡說你被金兵擄走了,我不相信,定要等你回來。可我爹娘不答允,還是給我定了親……她嫌我嘴笨惹她生氣,我熬了兩年,總算送走了她……然後,然後邦衡說你回來了……周姑娘,這番話藏在我心裡許多年了,邦衡他都知道,我,我不管你在金國遭遇過什麼,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好好照顧你……邦衡說你捨不得父母,那我可以等呀,你才回來不久,是該好好陪陪伯父伯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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