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羽目光微微一偏,在曲硯濃的身上輕輕一觸,又立刻謹慎地收回,本本分分地站著,含笑不語。
他什麼也沒回答,但這一點笑容就足夠引人猜測,至少衛芳衡看在眼裡,深覺可厭。
「戚閣主既然猜出來了,怎麼不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她說。
戚長羽笑容不變,「衛師姐說笑了,我不過是瞎猜,在場各位誰不是心裡揣著幾個名字?說出來擾了其他道友就不好了。」
胡天蓼呵呵一笑,毫不客氣,「你就說吧,這又不是鎮冥關,什麼玩意不能說出來啊?」
高台一時極靜。
誰也沒忘了鎮冥關的詭異崩塌,縱然眼前這幾個小修士實力超群,那也只是築基修士,怎麼就能令鎮冥關崩塌?
督辦修補鎮冥關事宜的滄海閣逃不了嫌疑,作為閣主的戚長羽更是首當其衝。
可隱晦的目光朝人群中央那縹緲不群的身影望了又望,誰也沒能從仙君的臉上望見一點波瀾。
戚長羽的笑容微斂。
他下意識地望向曲硯濃,見到後者臉上漠然不變,竟硬生生看出了幾分心安,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仙君答應過他的。
曲硯濃的目光終於落在他的身上。
「鎮冥關的鎮石什麼時候能換好?」她問。
戚長羽垂首,答得拘謹恭敬,「已與四方盟議定了,分三批送來,第一批送來三成,已於十日前送至滄海閣,屬下親自監工,現在已換了一半了。」
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不能更真的實話,為了儘早將功折過,這一批鎮石都是戚長羽親自驗過的,每一枚鎮石換入鎮冥關,都有他一份力。
曲硯濃的目光如水流,從他的臉上流淌而過,又渺渺地流走。
沒有追問,也沒有追責,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語更讓人忐忑不安,也更讓人無從揣摩,誰也不知道仙君在想什麼。
她似乎是站在每個人的面前,從瑰麗神容到雲裳衣紋,每一寸都清晰明麗,大大方方任由數不清的旁人去看。
可她又那麼渺遠,誰也猜不透她的心意。修士的壽元那麼長,修練到元嬰的人,誰沒有活過幾百個春來秋去?可人人活在人世,唯獨她不在。
她像是從一千年前筆直地來到今朝,從天上仙宮、從傳說里走進人間,於是凡塵俗世看不懂她,琢磨她如同琢磨一個虛構的神話。
她真的被戚長羽哄騙了嗎?她真的不在乎鎮冥關的崩塌嗎?她真的想讓戚長羽一直做滄海閣的閣主嗎?
誰也想不通,仙君此刻究竟在想什麼呢?
曲硯濃的目光遠在青山外。
青山雲外,閬風崖披雪戴松,更抱青山。
她什麼也沒有盤算,更沒有去琢磨鎮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