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他們從萍水相逢到巫山雲雨,他竟然從來沒聽她提起過這件事,以至於根本不知道她居然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懷疑他不行。
衛朝榮神色冷冷的。
他說不出的憋屈,很難想像在隕落又成魔的一千年後,居然還能嘗到一口來自千年前的窩囊氣。
他還清晰地記得那一次相見,那是他第一次狀態正佳,在一切都妥帖的情況下,正式地見到她。
沒有滿臉血污,沒有一身重傷,他以他最巔峰鼎盛的姿態,和她猝不及防地相見。
她永遠不會知道,在目光相對的那一刻,他心底止不住的驚愕和歡喜。
衛朝榮緊緊抿著唇。
其實他那時只是見到她身側跟隨著一個俊美韶秀的青年,和她十分親密,他心裡莫名的不舒服,因此在被挑釁後,立刻冷冷地反擊。
他的話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個意思,只是看出郝師弟色厲內荏、實力不濟,刻意賣弄他自己罷了。
等到後來曲硯濃說到「沒個十天半月怎麼能叫中用呢」,他才驀然驚覺,原來在周遭人的理解中,那些話竟然是那個意思。
他真不是那個意思!
意識到誤會後,他有心解釋,可又不知怎麼解釋,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人相信了,更何況他身在魔門,非要解釋出個清白來,反倒惹人懷疑。
一個戾氣深重、性情暴虐的魔修,似乎不該在這種事上解釋再三。
於是他當時默然地站在那裡,想了半天,也沒說一句話,憋屈地認了這份輕浮。
可他想不到曲硯濃居然會因為他的沉默懷疑他不行。
後來他們再相見,她也還是笑吟吟地挑逗他、奚落他、引誘他,他一面惶亂,一面又克制不住地意亂神迷,他看得很明白,如果他在她面前故作矜持,延續仙門的那一套,那麼她很快就會無趣地收手,再也不去看他。
一見誤終身,他從最開始就陷得太深了,莽撞蠻橫地用盡全力、搭上一切去把她留下。
衛朝榮沉默出神。
他靜靜地坐在從前親手栽下、如今已經鬱鬱蔥蔥的樹下,在猙獰怪異如龍齒的樹幹下,摘下一枝,如同摘下了一串黑珍珠。
曲硯濃當然永遠也不會對他說起她當時的猜測。
在他們顛鸞倒鳳前,她沒必要說;等他們歡愛雲雨後,她也就更不需要說了。
她覺得沒必要問,而他也不知怎麼說,於是誰也沒問、誰也沒說。
他們互不相知的又何止是這一件事?
她疑心深重,偏又太驕傲,而他笨口拙舌,說不出個頭緒。
在他命殞冥淵之前,他們有迷戀、有猜忌、有共同經歷的過去,可唯獨沒有心意相通。
衛朝榮拈著花枝,頰邊緊繃。
他惘然若失:時光太綿長,用一場盛大的死亡,掩埋了過去的所有秘密,只剩下剔除了酸澀的虛假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