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話, 自然有一股沉凝的威嚴, 迫得人不敢抬眼和她對視, 無所遁形。
申少揚被她看得頭皮發炸,攥著衣角, 渾身繃緊了,站得筆直。
富泱、祝靈犀和戚楓察覺到她那沉默的威勢,其實曲仙君只是忽然不說話了,周遭卻好像是突然被人罩上了一個透明的燈罩,一切細小的動靜都讓人心驚。
就連前前後後排著隊的修士也感受到一絲不必靈氣就能讓人驚心動魄的威懾,神色中帶著一點驚恐,來回偏轉著頭,想要找尋這威懾的來由。
這回不止是申少揚著急了,祝靈犀三人也有些慌張:周天寶鑑把他們的神貌全都映照出來了,尤其是曲仙君,整個五域都對她感到好奇,難保這些排隊的修士里沒有哪個剛看了閬風之會,一眼認出仙君。
單純只是認出來倒也還好,可要是有不識趣的修士湊過來,惹怒了仙君怎麼辦?
曲硯濃猶然沒有動靜,仿佛是看不見周遭修士一點點聚在她身上的驚疑目光。
她神色冷淡,臭著一張臉,活像是所有人都欠了她成千上萬的清靜鈔。
衛朝榮也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有點澀,又有點想笑。
她的耐心一向欠佳,從來沒好過,有脾氣就發脾氣,幾乎從沒學過「忍耐」這兩個字,無論是誰讓她不高興了,她都要夾槍帶棒地回敬。
那麼自我,活得神采飛揚,半點也不做作矯飾。
其實她有時候脾氣和小孩子一樣,執拗得可怕,但惡意壞心算來不多,倘若順著她的意思來,溫言安撫幾句,她就能轉嗔為喜,笑吟吟地說話。
可他那時候還不懂。
他在牧山宗練了那麼多年的刀,心無旁騖,沒學過其他任何一種手段,卻在刀法上一日千里,牧山宗那麼多同門,沒一個是他一合之敵,連當時還是上清宗長老的夏枕玉也一眼看中他的天資。
衛朝榮當了那麼多年無人爭鋒的天才,也只有鋒芒銳不可當才能讓人關注他,他用盡了力氣勢不可阻地闖到她的身旁。
他們針鋒相對過、笑裡藏刀過、勾心斗角過,像兩塊磁石嚴絲合縫地緊緊貼在一起,被交織的愛恨勾連。
衛朝榮從來沒後悔過他們的每一次相遇,這段風月故事不容半點刪節,倘或錯過任何一次針鋒相對,他都唯恐走不到最後一程。
可有時候,在乾坤冢里孑然一身、無朝無暮的日子裡,他總是忍不住地想,如果他再多順著她一點就好了。
她就是那麼個脾氣,有時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不高興了,心里憋著不痛快,只要他態度鮮明地順著她,把她心里的無名火澆滅了,她也就又笑盈盈起來。
可他那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