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都開了靈智,在我這裡便都是一樣的。」她說,明明語氣那麼平靜,卻好似磐石不可移,「況且,我只有金丹中期,長亭卻早已是元嬰期,就算它受了傷,想傷我也綽綽有餘,我現在毫髮無損,船上的修士也沒人受害,足以說明它無心傷人。」
曲硯濃心湖裡舊思緒起伏得厲害,曾經在一千年裡被她淡忘的舊事又浮上心頭。
她想起來了,她也曾和夏枕玉有過心照不宣的默契,衛朝榮替她踏平的這條路,她也曾滿懷嚮往和感激地踐行,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是真的想在上清宗好好待下去,作為一名上清宗弟子,過上她從前嚮往的人生。
可她終究不屬於那裡。
夏枕玉的寬和容忍也曾照拂過她,但她永遠也做不了夏枕玉。
她曾是被敞開襟懷相擁的傷虎,可當她從樊籠掙脫,擺脫一身傷痛,回過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搗虎穴,讓這世上再也不存在傷人的虎。
魔修不存在了,她趕走所有元嬰妖獸,親手築就銅牆鐵壁,將妖獸拒之門外,夏枕玉心懷不忍,她反過來笑上清宗經義迂腐。
她做人做事總是不留餘地,學不會溫柔,從不留一線,一切的猶豫和委婉都是優柔寡斷,她要的是順她者昌,逆她者亡。
毀去一身魔骨,褪去一身魔氣,她也還藏著一顆魔心。
「你和它相處了這幾天,它不傷你,就是沒有傷人之心?」曲硯濃語氣莫名,她意味深長地望了娃娃臉少女一眼,神色冷漠,「那也要它真的能有本事傷。」
少女蹙眉。
她方才分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元嬰妖獸就算受傷,也有的是辦法對付金丹修士,怎麼曲硯濃還要說長亭沒本事傷她?
曲硯濃已神色微漠,一哂,「上清宗怎麼樣,我不管,但意欲襲擊銀脊艦船的妖獸,不能帶到船上。」
申少揚暗暗咂舌:曲仙君一邊說著「不管上清宗怎麼樣」,一邊站在上清宗打造的銀脊艦船上定下規矩,這一來一往說不出的順暢。
娃娃臉少女眉頭緊鎖。
「仙君當真不能通融一下嗎?」她不死心地問,「長亭傷得不輕,倘若就這麼回到南溟中,只怕要被其他妖獸當作盤中餐了。」
曲硯濃無動於衷。
「它傷得不輕,只怪它非要來襲擊銀脊艦船,將船上的靈氣防護罩毀得七零八落,讓這一船人也自身難保,這船上沒人虧欠它。」她說,「你也是個人類修士,有這樣的功夫去同情一隻差點讓艦船翻覆的妖獸,難道就不能同情一下遭受無妄之災的船客嗎?」
言語錚然。
仿佛又有誰在耳邊重重疊疊地絮語,把往事編成書,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