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鐘樓,那道熟悉的英挺身影以刀作杵,刀在鞘中,高高揚起,重重擊在鐘身。
「鐺——」
她靈光一閃,幾乎是宿命般輕易理解他看似荒誕的舉止里的意味:她讓他下次讓這裡有點聲音,說他是個悶葫蘆,他沒抗議,也沒嚴詞反駁,不聲不響,敲響了黃鐘,讓整座牧山都有了聲響。
——聲音是有了,可卻不是她說的那種。
沉默的針鋒相對,乾脆利落。
曲硯濃不覺笑了起來。
叫他多說點話,當真就這麼難嗎?
可他這麼回應,她倒不生氣,隔著群山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鐺——」鐘聲在她身後迴蕩,送她遠走,滿山青綠呼和,直到她走得很遠、很遠,回了魔域,在碧峽激盪的流水聲里,仍覺鐘聲還在耳邊,不曾遠離。
三聲鍾,刻入她心魂。
「牧山鍾確實可以聽一聽。」曲硯濃語氣輕淡地說,「玄音不玄音、道心不道心,沒什麼大不了,只是鐘聲清淨,值得一聽。」
上清宗弟子所推崇的能修持道心的玄音,其實不過是因為鐘聲里有一點道韻,每個修士都有自己所感悟的道,而化神修士的道韻尤其深厚,對於普通修士來說,接觸得越多,當然獲益越大。
數百年前,她故地重游,在牧山鐘上放了一段道韻。
英婸隱約猜出「檀瀲」的身份,哪怕心中有再多不認同,終究是按捺下去了。
可英婸沒有說話,身後卻傳來了一聲輕嘲。
眾人一起轉過頭。
「英師妹,許久不見,你身邊的朋友,還真是一個不如一個了。」一個身姿窈窕、身披霓裳的纖弱美人倚在門邊,目光炯炯,雖然叫著英婸,可目光卻落在曲硯濃的身上,「就算再怎麼不懂道心,至少也該心存敬畏,而不是存心詆毀。」
纖弱美人一開口,才讓人知道這其實是個男生女相的男修,語調古怪。
曲硯濃收回目光。
她沒什麼意趣,連餘光也欠奉。
「公孫師兄,這幾位是收到邀約函的客人。」英婸被嘲弄了,並不生氣,給對方介紹,「這位是檀瀲道友,檀道友拿的邀約函是發給知妄宮的。」
她不說「檀瀲」這個名字還好,被公孫師兄聽到這兩個字,原本懶散的神態立刻收了起來,驚疑不定地望向曲硯濃,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