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著最近新學的劍譜,跟隨著每一個在演武場的清晨與下午練出的肌肉記憶,宣珮以極其嫻熟仿佛天生就領悟這套劍法一般的姿態,行雲流水般全力揮出一劍。
澹澹澄波剎那間溢出視野,映明半邊夜空,與此同時,落在眾人眼底的還有兩道寒光。
一道落得極慢,氣勢卻無人能敵也無人能擋,此劍電曳倚天,徐徐將碧波劃一為二,帶起的劍氣有直斬長鯨海水開之勢!
另一道疾若玉龍,其光色足以耀明萬丈虹霓!
兩劍同時直直劈入朱陵彘的雙眼,這是它全身最為脆弱的地方,一人一隻,分配均勻,分明沒有事先溝通過,卻有如此渾然天成的默契。
嚎叫一聲,妖獸轟然倒地,後腦多出兩個又深又長的小洞,直抵前端的碎成一灘爛泥的眼球。
【冰山原則】的副作用大小視使用者修為高低而定,宣珮現如今已非昨日練氣,副作用沒這麼厲害,但也不算輕。
她忍著開始眩暈的頭,收回劍,下意識側過臉。
同一時刻有人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兩人直直對視。
謝千硯手中的劍上沾滿了血,打鬥中鬢邊墨發散亂,一綹貼在線條分明的下頷前,他周身瀰漫著淡淡寒意,狹長鳳眸中的冷厲尚未全然消退,抬眼注視著眼前之人,讓宣珮在恍惚間生出對方眸中只有自己一人的錯覺。
凝視她幾瞬,謝千硯蹙起了眉,緩緩開口道:「你......」
宣珮安撫地笑笑,正想說自己「沒事」,腦中的眩暈忽地嚴重起來,眼前的場景一下子天旋地轉
她不受控制地往後跌去,暈倒前只記得傅晚凝驚慌失措地喊了聲「珮珮」,以及隨即落入的溢滿竹葉般淺淡氣息的柔軟懷抱。
......
半夢半醒間,宣珮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內容朦朦朧朧,如同夢中的場景一般籠著一層似幻似真的霧障,唯一清晰的,是夢境中時時刻刻縈繞耳側的女子哀婉的啜泣。
宣珮覺得自己似乎曾經聽到過相似的聲音,但是因為著實頭痛欲裂,這個念頭剛才升起,就連著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連同那哭聲在頭腦中撕扯為兩半,分作兩個個女子在哭喊。
掙扎著,兩道細密連綿、宛若小城陰雨的哭聲如雲似霧般飄散著遠去。
宣珮醒了。
身下柔軟的褥子與身上綿軟的觸感告訴她,自己大抵是在暈倒後被送到了吳大嫂家的偏房中安置,或許是剛睡醒,她的腦袋一片漿糊不甚清晰,連同平日敏銳的五感一同遮蔽。
闃靜迷漫,寂然無聲,耳邊聽不見一聲動靜,甚至是家畜時有時無的叫喚,宣珮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下意識偏頭朝窗外看去。
就這一眼,讓她背脊猛然爬上一層悚然的寒意,全然清醒過來。
只見暝迷夜色中不見皎月,遠處連綿的坡地上,瑩白小花如織月華,盛放的鮮妍而又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