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弱恍神,看來她應該已經死了。
死前對蝸牛比出了最後的中指。
這個世界中,溫警官親耳聽到她的死亡,應該不會再去找她了吧。
或許,他可以繼續活著。
但他活著,也會被她拖入輪迴嗎?
溫警官並沒有放下話筒。
他頭微微垂著,陰影明滅,周身沉沉,像站在陰冷蘆葦盪前的旅人,看著眼前的小鹿陷落,連眼中的光都湮滅。
以手扶額,卻更像是負疚不堪,難以支撐著一個人如此之近的死亡。
明明毫不相干,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又為何要因她的死亡而愧疚呢?
林弱透明的身軀映著溫警官的哀沉,張張嘴想調侃,卻沒有抬起嘴角的力量。
視線中,溫警官渾身肌肉猛然緊繃,遇到天敵的豹子般警戒。
他另一邊的話筒,似乎被人撿起了。
應該是蝸牛。
林弱試圖靠近,但動彈不得。
溫警官在挑釁:「蝸牛,我知道你有一個致命弱點。」
「你在那等我。」
「我會殺了你的。」
他放下電話,又一次起身離開,毅然決然,毫不猶豫。
林弱被他帶離。
這一次,過去的道路似乎短了些。
他用命拖住了蝸牛。
再一次。
他死在她面前。
再一次。
蝸牛逃脫。
再一次。
風吹來,她飄散了。
再一次。
但這一次,她看到了更往後一點的世界。
溫警官破碎的屍體被當做蝸牛的,上了新聞,被釘上恥辱柱。
雖是犯人,警局也給了體面,找了口小棺材,找了塊墓地,埋了進去。
樂樂哭得七零八碎,一連八天,每天都會帶一瓶尿和一桶糞,潑在墓地上。
哭得有多狠,倒得就有多猛。
每一天為一個死在蝸牛手裡的受害者,她都會帶著受害者的照片。
世界是灰白的,照片也是灰白的,林弱一張張看著,眼角莫名發疼。
最後一天是為溫警官,樂樂打扮地漂漂亮亮的,特地畫了防水的妝,即使是哭,也是好看的。
埋著溫警官的墓碑上已掛滿了蛆蟲。
林弱不能走遠,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孵化、蠕動、翻滾,掛著腥黃腐臭的湯汁繁殖,順著泥土滲透到溫警官僅剩的軀體碎塊上。
其實第二天,就有人忍著臭味將棺材撬開了。
來的每個人都帶走了一塊碎肉。
林弱的視角是跟著溫警官走的。
她能看到每一塊軀體,都遭受了怎樣的對待。
封在水泥里,燙在香里,扎在刀片裡,墊在門檻里,五花八門地仇恨和泄憤,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重複的。
警局知道且默許著。
樂樂開始順著刨土的縫隙往下倒屎尿。
她在哭,林弱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