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哭自己寧舍不彎,反得一個小性刻薄的名聲?
亦或是哭自己時常身處熱鬧,卻仍覺孤涼的清醒?
哦,還可以哭哭今日,璉二哥的算計。
再往深了想,外祖母何苦讓璉二哥不遠千里親自送她回來,仍要好好的帶回去…
「不哭了。」黛玉緩緩而道。
「我知父親不易,知人心難測,今日,你又說了人間疾苦。」
「哭不過來了。」
林鐸突然伸出手,他明明帕子遮眼,手卻精確的在黛玉臉頰,輕輕一點。
沒有眼淚。
「你今日若是不哭,以後都不必再哭。」他道。
黛玉自然懂他的意思,這是他的承諾。
她露出一個苦笑。
這世間人人都身不由已。
她有家,有父親。父親疼她入骨,卻只能送她離開,如今又病入膏肓,再不能相護。
她還有門第顯赫的嫡親外祖母,有一群還算親近的表姊妹兄弟。
每個人都待她有一二分真心,可若有什麼,她卻只是被算計,被犧牲的那個,寶玉待她倒是真心赤誠,但他的真心並不只在她這裡,到處都是,丫鬟姊妹,並無區別。她得的固然多些,可也不是唯一的偏愛。
現在,聖旨一下,她便多了個弟弟,林家上下,頃刻間,就易了主。
林鐸若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就罷了,兩個人相依為命,未必不能平淡安穩一生,可偏偏他身份有異。
父親的態度,管家的態度,還有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隨行醫術高超的大夫…她如何能視而不見。
這樣的人,也許有一天也會因為迫不得已,將她當做可放棄的那個,那時候她又該如何?
黛玉的沉默,讓林鐸感知到了什麼。
他一笑,正要錯開話題,卻聽黛玉輕聲道:「好。」
她終是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跟風雨飄搖寄人籬下相比,總歸是家。
自己的家。
且,眼前這個笑起來都帶著涼意的人,他這一刻,卻是真心相待。
你既真心,我自回應。
黛玉的眼睛純粹又堅定。
林鐸扯開帕子,想看清黛玉此刻的模樣。
黛玉一聲驚呼:「你是不打算要眼睛了麼!」
又不由分說的給他系好。
林鐸笑得隨意:「我原打聽阿姊,可從沒人說,阿姊這般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