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淮聞聲而出,見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嵇令頤,急匆匆地上前想要將她抱起來,可見她衣裙髒亂,疑心是在哪處跌了一跤,頓時剎住不敢輕舉妄動。
鋪子里出來好幾個人將她抬上了木板載輿,穩穩地送進了後院。
這麼一鬧騰,案台前開方子的王叔也沒了心思,幾次往後院張望。排隊的百姓反覆催促,他才勉強打起精神迎客至閉門。
「無事。」嵇令頤住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熟悉的環境帶給她熨帖的安全感,衣櫃裡還有幾件舊衣可供她更換,她收拾了下自己簡短道,「只是對外稱病,需要在此住幾日。」
因為前些日子失蹤都是女眷,事關清譽,高馳沒有將寺廟裡的事宣張。而葉汀舟知道她不想讓王叔等人擔心,也是一併瞞著。
王叔知道嵇令頤向來是個自己拿主意的性格,也不多問,只是將她的手合在手心,一遍遍輕輕地拍著心疼道:「吃了苦頭了……這房間一直留著,沒有人住過,我們這裡冷清,就盼著你多住幾日呢。」
王叔算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嵇令頤自打下山後一直繃著神經,此時在這間巴掌大的簡單又溫馨的房間裡卻全身放鬆下來,就像被抽打旋轉的陀螺終於被撿起放回了盒子里,能歪著依靠在一旁鬆口氣。
她想起之前十六年過的日子,春雨、黃昏、田裡只有指甲蓋大小卻不會被雨打落的野花、炊煙裊裊、過了山坳的第一陣風……
「會有機會的。」嵇令頤像被抽了骨頭似的往床邊倒,伸長了手往王叔手中拱了拱,「等天下太平了,我當然要回來過這種閒雲野鶴的生活啊。」
「就怕你見識過神霄絳闕和潑天富貴後就瞧不上這種日子了。」王叔笑罵一句。
嵇令頤歪歪倒倒地靠著床背,平靜道:「潑天富貴是為了能有更廣的自由和選擇權,當然是好東西,我是俗人,自然也喜歡,不過它只是手段和過程,未必是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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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汀舟收到了嵇令頤的消息,連晚膳都顧不得吃,立刻帶著荷香和偃刀來看她。
荷香一見到她就哭得聲嘶力竭,比劃著名她的腰身左看右看道:「小姐受委屈了,讓奴婢看看是不是瘦了……嗚?」
嵇令頤尷尬地縮回身子,把抱住自己腰身的荷香的手扒拉下來,她被趙忱臨日夜投喂,應該是半點沒瘦,故這才沒有回高府而是躲在藥鋪里掩人耳目。
葉汀舟靜等了一會兒,讓她們主僕兩人說了會話,嵇令頤幾次抬頭都看到他微微皺著眉瞧著她,眼裡情緒涌動,似乎有許多話想說。
她將房間裡的人清出去,只剩葉汀舟默契地一動不動坐在那把明顯偏小的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