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負手而立,語氣如每一次對宿行軍發號施令一樣平靜,他令所有人在雨停前將這塊地翻個底朝天。
等朝廷派人來查時,趙忱臨早已帶人趕往江南,他動用了一切可以用的人,可又怕躲在暗地裡想要她命的人比他先一步發覺到蛛絲馬跡,連尋人都不敢做得大張旗鼓,只能束手束腳。
他一開始以為,要找到她很簡單,畢竟她一點拳腳功夫也無,孤身去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還要避人耳目,怎麼想也不是一樁易事。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嵇令頤一跑,整整兩個月徹底斷了聯繫。
冬去春來,隨著時間拉長他非但沒有熄滅心中火燒一樣的情緒,反而在翻滾的暴怒、心痛和擔憂中清晰地認清了她意欲逃離他的堅定決心,放出去的人陸陸續續回稟消息,或是杳無音訊或是棋差一著。
他惱怒地想著她的馬術還是自己訓出來的,比先前在崇覃山上要精進許多,結果最後是用來逃離他;她的戒心和反偵察能力也是在遭遇刺殺的那夜後他一點點耳濡目染地教出來的,結果現在隱藏蹤跡、狡兔三窟,招招用在了他身上。
她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用他教授的東西對付他?
趙忱臨將她留下的三個瓷瓶隨身帶在身上,可一次都沒有服用過,以至於在一日千里瘋狂趕路的行程中寒毒還發作了一次。
他早已習慣了在砭人肌骨的刺寒時緊緊地箍住她的腰身,那時候她總會埋怨他將她腰上按出一片指痕,可最後依然縱容他貪婪地汲取熱度。
他過慣了那樣的好日子,便再也難以忍受獨自軋過去的折磨,可再痛苦,他也沒有打開瓷瓶的木塞,好像服下一粒藥就是同意了她的告別禮物,從此一切如同白水稀釋,最後消失殆盡。
意識昏沉之時,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盤旋纏繞,如同五月河畔雜草瘋長:
翻遍大江南北,走到天涯海角,他要把她抓回來,告訴她他們兩之間永遠不可能完!
*
嵇令頤在入王都後才收到藺清晝的信,說徽州殷氏的伯公殷思譯被天子召見,一同在關雎別莊等她。
這封信的內容沒有讓她太意外,只是送信的人出乎她的意料。
即使一道疤痕從眉骨斜向下至下巴,即使渾身瘦了整整兩圈,露出來的皮膚已曬成了古銅色,她也一眼認出了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