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一輩人,需將太平延續下去。當看到殺人場面,人人心裡恐懼,而不是麻木、遲鈍,這才是正常的。」
應元珩聞言,忍不住問道:「叔父,你也會害怕嗎?」
喬知予抬手搭上了少年人毛絨絨的後頸,安撫性的摩挲了兩下,回道:「會,即便是我,少時也是會的。」
「不過,無論何時,不能放任自己沉湎於畏懼,而是要逼自己站起來,這樣才能走下去。」
應元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理他是明白了,但叔父的這番話卻無端的勾起他一些思緒。
他出生於亂世中,自從有記憶起,基本都被保護得嚴嚴實實。其實從他出生後到四歲之間,母后曾帶著他有過一段很辛苦的顛沛流離的日子,只是她從不細說那些艱辛。那些零碎散亂的往事,他就總是愛從旁人的口中挖掘。
「母后在亂世里也看過許多這種可怕的場面嗎?我聽說當年叛軍都殺進了外祖家,情況十分兇險,可是父皇當時卻不在她身邊。」應元珩問道。
是,你父皇不在你娘身邊,所以你娘才能給我跳舞,還給我下藥,最後陰差陽錯才有的你啊!
思即至此,喬知予忍不住笑了笑,仔細組織了一下語言,從容道:「亂世中,女子妊娠十分不易,你的母親懷你時奔波勞碌,確實吃了許多苦。」
她抬手將少年郎耳畔碎發抹到耳後,聲音變得溫和許多:「但你的父親,其實一直在護她平安……」
當年先是她喬知予,然後是小侍衛,最後是應離闊,三方接力保護杜依棠。某種意義上來說,應元珩的「父親」,從始至終守護在他母親的身邊。
應元珩是聽不懂叔父的深意的,只當叔父說的父親就是自己的父皇。想到父皇,他心中一陣泄氣,垂頭喪氣道:「父皇他到現在都還沒來看過我。」
他這臊眉耷眼的模樣,活像一隻打架打輸了,毛還被啃得亂七八糟的小狗,委屈中帶著一絲懷疑自我,還有一絲狼狽和不服。
喬知予垂眸端詳了他片刻,面露微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不急不緩道:「你的父皇不只是你一個人的父親,也是天下人的父親。政務繁忙,抽不出空來實屬正常,不要多想,安心養病。等養好了病,叔父帶你去西郊打獵。」
聽到能被叔父領著去西郊打獵,應元珩頓時就面露期待起來,又喝了一碗藥,乖乖躺下休息了。
喬知予神色溫和,甚至有些慈祥的看著他睡下,其實內心頗為唏噓。
他那好父皇現在還在太液湖畔釣胖鯉魚,所謂政務繁忙只是個善意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