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在想著一個人。
一個荒誕的、俊美的、冷漠的人。
坐在金銅打造的馬車之中,身著盛大繁複的禮服,應念安的雙手規規矩矩的交疊,放在膝上。馬車晃動,面前的珠簾輕輕搖曳,相互碰撞著,發出泠泠輕響。
時如白駒,見那個人的最後一面,已經是兩個月以前。在今天,她終於再次回到大蕃的都城惹邏,以先王大妃的名義、以大奉和親公主的名義,再一次回到了這個曾經令她無數次想要逃離的地方。
三年前,她那麼倉促的被嫁過來。身為嫡長公主,為保社稷安寧,從華夏之地,遠嫁到這禮俗不通的番邦,以自己的一生,換取兩國和平。
但十幾年的和平歲月,在歷史中短暫到恍如彈指一瞬。
在大奉史書中,或許會有史官落下寥寥幾筆,記錄那個遠嫁的和親公主,說她是大奉開國君主的長女;在大蕃的史書中,或許會有史官也留下隻言片語,記下這個嫁過來的他國公主,說她是兩任蕃王的大妃。
她永遠在史書的夾縫中,扮演著誰的女兒、誰的妻子,沒有留下她自己的痕跡。
沒人會願意留意她的一生。待到她百年之後,歷史會將她遺忘。在代代流傳的王侯將相的故事中,再也不會有她的影子,她愛的、她恨的,一切的一切都不為任何人所知。
她知書達禮,她深明大義,她無可指摘。
她如此聽話懂事,可即使如此,又能為她自己換取什麼呢?
從小到大,一切的等待與乖順,從沒為她換到過任何想要的東西,在現在換不到,在將來更不可能換到。身前無物,身後無名,循規蹈矩的一生,鏡花水月,轉眼成空。
「殿下,我們到了。」馬車緩緩停下,柳嬤嬤在馬車外說道。
阿斯爾撩開馬車的錦繡帳幕,伸出他的手,透過帳幕的縫隙,他那雙異色的深邃雙眸柔情款款的望向她。
應念安搭上他的手,俯身緩步走下車乘。
惹邏城前搭起了為她洗塵祈福的氣勢恢宏的高台,三丈寬的紅氈從腳下一路延伸到台前階梯。紅氈兩側候立的全是大蕃高官顯貴,而台階之上站著的,則是前兩任大蕃王tຊ的兄弟和兒子們。
無數宮廷武士護衛在外圍,保護著貴人們的安危。高台上的長案之上,已經擺好了香爐與祈福的法器。
此刻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她,注視著她這個母國強盛的和親嫡長公主,注視著她這個去而復返的前兩任蕃王的大妃,注視著她這個大蕃蕃王所有候選者的長嫂、長母。
走在長長的紅氈上,沐浴在這些或尊敬、或期待、或狐疑的複雜的眼神中,應念安卻突然無來由的感覺到輕鬆,甚至不自覺的像喬遲那樣,慢慢挺直了肩背,走得越來越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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