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四月的黃河,春的雨,剛化完了冬的冰,潤了這平時昏黃的河,斜陽一灑,滿河流金。
那不是水量枯槁,甚至有時徹底乾涸的滹沱河,那不是找對地方,捲起褲腿就能渡過的桑乾河,那不是一頭牛躺下,就能起個大壩的馬邑川。
那是動地而來,漫天而去的百河之王,千城之母,萬民之神,這億兆斯年的,中華文明之祖。
你出神地望著她,任由她的指尖,拂過了你的腳板,問透了你的心煩,你又不知道為什麼,潸然淚下了。
誰都不知道,你當時心裡,在想什麼。
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你心裡冒出的那些念頭,自己都覺得奇怪。
那金色的河裡,搖來一葉孤舟,旁人給你指,舟頭上坐著的,就是今天的彭城王,明天的孝莊帝,元子攸。
你看他的樣子,溫溫柔柔,文文弱弱,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兔子。
你傲然整理衣裳,直著腰,揚起下巴,向他施禮。
一旁的高歡,學你的樣子,也直著腰,揚起下巴施禮。
你被他氣笑了,踹他一腳說:「笨蛋,你要跪下。」
高歡撲通一聲跪下,大象一樣,拿鼻子喝了一口黃河水,賀拔勝趕緊給他拍背,卻下手太重,害得高歡,又喝了一口。
你看見兔子元子攸,在船上噗呲一笑。
你原先設想的莊嚴肅穆,被這倆活寶無意間,搞得荒唐外露。
但你沒有怪罪他們。其實,你更喜歡,某種舉重若輕的感覺。況且,這朝廷,本就荒唐外露。
可不是荒唐外露嗎?
第二天,你就攻占了河橋,大踏步地渡河之後,就在黃河南岸,為元子攸舉行了一個粗朴的登基大典,稱帝的元子攸,馬上發布敕令,封你為太原王、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
望著高聳緊閉的洛陽城門,你雖早有心理準備,不過,真的見到時,你的臉上,還是略有愁雲。
但凡洛陽城,堅守個三五天,你這萬把人,恐怕也……
不過,兔子皇帝元子攸卻說,今天晚上,城門會開的。
莫非,這小子,也有些本事?你為此,喜憂參半。
確實如此,兔子皇帝元子攸,出城來見你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內應,約定在你城外登基的當晚,騙開洛陽城北門,直接放你進城。
其實,又哪裡用得著費事去騙開?
洛陽人,誰會去想,賣命保護那輕脫的胡太后?
況且,他們眼見李神軌剛出了城,就逃往相州,又眼見你長驅直入,攻占河橋,便早已死了心,隨時準備著開城投降了。
所以,沒有騙開,是直接去打開的。
你拍拍新皇帝的肩膀,算是誇他辦得好,然後命令高歡、賀拔勝連夜率軍入城,圍困皇宮,要宮裡交出鄭儼、徐紇,胡太后的兩個主要情人,審問先帝死因。
這倆渣男,胡太后也倒是想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