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出身精英階層,為人張狂,熱衷於特立獨行的爾朱榮不同,你出身平民,處事低調,凡事懂得,莫要觸犯眾怒。
這麼一想的話,平心而論,當時,要是你在洛陽,說不定,你的處理,也很難比爾朱世隆,賀拔勝這些人,好得到哪裡去。
你也不擅長,處理這種棘手的突發事件,你更傾向於看清形勢之後,後發制人。
你那白鹿一般的妻子,看出了你的心思,想要倒向朝廷,便建議你,藉口境內匪患未平,此次難以成行,推掉爾朱兆的邀請。
然後等他走了,再陳兵汾河路口,等他從洛陽鎩羽而歸時,拿下他的項上人頭,交給皇帝元子攸,作為你,從此效忠朝廷的投名狀。
可以。
你按照妻子說的,去做了。
你覺得你的妻子,女諸葛似的,向來神機妙算。
可是,這個時代,不可能再有諸葛亮那樣的神機妙算,因為,這個更加複雜的時代本身,有著它,自己的打算。
你對爾朱兆的評價,是從妻子那裡學來的生僻成語,馮河暴虎,暴虎,徒手打老虎的意思,因為,他那一次,真的徒手,打死過老虎,馮河,徒步過大河的意思,你也萬萬沒想到,這次,他真的徒步趟過了大河。
黃河!
黃河,一直以來,都是向著他們爾朱家的,爾朱榮要往河裡丟人的時候,河水滿,幫他淹沒一切,爾朱榮迂迴穿插的時候,河水淺,讓他輕鬆渡過,爾朱榮要追擊敗寇的時候,山洪爆發,幫他阻擋對手。
現在,爾朱兆要為他報仇的時候,黃河乾脆就忽然乾涸,即使河橋被焚,還愣是放爾朱兆,騎著馬就過去了。
據說,那一天的黃河水,還夠不著爾朱兆的馬肚子。
這個更加複雜的時代本身,似乎真的,有著它自己的打算。
爾朱兆,就這樣,輕鬆地闖進洛陽城,擒拿皇帝兇手元子攸,並再次屠殺宗室百官,然後,離開洛陽,向晉陽凱旋。
這接連發生的荒唐一切,讓你只能目瞠舌結。
你覺得,最荒唐的,其實不是黃河的突然乾涸。你知道,冬季,是黃河的枯水期,黃河入冬,年年乾枯,只不過這一次枯的厲害,被他爾朱兆,撞上了而已。
這是運氣,運氣的事,說不上有多荒唐
真正荒唐的是,既然他爾朱兆,都已經攻下帝都洛陽,擒拿當朝帝王了,那他還凱個什麼旋呢?回晉陽幹嘛呢?
就留在洛陽,先為先主爾朱榮平反,再懲罰所有參與殺害爾朱榮的兇手,最後,再擁立一個新皇帝,建立新的秩序,不好嗎?
又跑回來,幹什麼呢?
還帶著被擒的皇帝一起來,他是要完成主公的遺願,遷都晉陽嗎?
且不說,遷都晉陽,到底好不好,主公打算做這件事時,天下已然大致安定下來,即使遷都晉陽,也問題不大。
而現在,山雨欲來,他遷什麼都啊,坐鎮位於天下中心的洛陽,指揮四方,不好嗎?
格局啊,格局。
爾朱兆啊,這黑熊的腦子裡,只裝得下老家的那一畝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