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來的人更多了,熟面孔,生面孔,甚至還有幾歲的熊孩子。阿坷只阻止熟面孔進藥鋪,對生面孔全無防備,有的人認識草藥,便自行抓藥離開,不和檐下的人搶。
漸漸的,來藥鋪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他們爭前恐後地搶奪著湯藥,阿坷從早忙到晚,始終沒騰出來一碗放在田郎中的墳前。
他回屋裡重新抓藥,一打開藥櫃,發現每個櫃格都是空的。
這些人,已經將他囤積的草藥偷光了。
阿坷眨了眨眼,忽而像幾歲孩子一樣癱坐在地上,放聲痛哭。
院子裡的人聽到了,湧進屋裡,追問著,「藥呢?還有藥嗎?」
「這傻子怎麼不煎藥了?」
「你喝到了嗎?我搶了一天愣是沒搶到一碗!」
「要不是不知道劑量,誰在這守著,早拿藥回家煮了!」
眾人七嘴八舌,竟是無人關心他為何會哭得如此難過。
這時,大隋氣數已盡,各地都在征戰,前線藥品短缺,城內的藥早就被徵用了,百姓根本無藥可醫。
這個被人們遺忘了十年的藥鋪,成了他們現在唯一的希望。
阿坷哭了半晌,忽而起身跑了出去,徒手將院子裡的草藥拔光,扔進藥碾里,拼命地搗,搗爛後扔進藥爐里,繼續煎藥。
他的雙手沾滿了泥土,指縫裡都是黑乎乎的,虎口處還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正在汩汩流著血。鮮血順著他握在手中的勺子,流入了藥爐。
蹲守在一旁的壯漢看見,不禁睜大了眼睛。
這碗藥熬完,立刻被人搶走了。阿坷抓起一把藥草,繼續搗藥,就這樣,循環往復,直至草藥也被一掃而空,阿坷看著空空如也的藥爐,忽而發了瘋似的按壓著虎口,將血盡數擠了進去。
這一碗用血熬出來的湯水,依舊沒能奉在田郎中的墳前。
有人擠進屋檐,抓著他的領口質問:「你怎麼不熬藥了?藥呢?」
他的神情依舊呆呆的,話也說不利索,「……沒,了。」
「什麼叫沒了?怎麼會沒了?」
「他撒謊!」
坐在藥爐附近的壯漢拿起藥爐旁的斬刀,「他的血可以治病!趙鐵匠喝完就病癒了!」
「真的假的?」
「我親眼看見的!」
他衝上去按住了阿坷,刀刃插在虎口處的傷口上,將傷口割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將他的手含在嘴裡,壯漢拼命地吸,吸得滿嘴鮮血,活像個吃人的妖怪。
其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沉默了。
須臾,壯漢鬆開阿坷,摸著自己的臉傻笑,「不癢了,我的臉不癢了!」
聞言,有幾個臉頰也已經潰爛的人走了過來,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