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蕪扇著蒲扇,唇角微翹:「沒籌。」
笑眯眯的眼睛似兩彎小月牙,看上去如清風拂蘭,似自有謀劃的高人。
趙婆婆微愣,以為她又在犯傻了。
傻姑如她一樣,孤家寡人一個,但這孩子不會種地,只租了兩畝,卻也要交六兩的租子的。
「不如你明兒也跟我去山裡找找野貨?你年輕手快一日能采五六斤,眼力好的十斤都不在話下。」
「好,我去試試。」
沈蕪答應得很快,趙婆婆笑了起來,到底還是傻得好些了。
她不會,更不懂打獵採茶挖野菜,而且她去年秋天才來,冬日一直忙著修繕房屋,今春又忙著耕地播種照拂禾苗,是故沒有空閒去山裡轉轉,賺些錢財。她這回跟趙婆婆去,正好學一點在本地生活的常識,免得以後吃更大的苦頭。
目前頂要緊的還有一件事,就是換算賣多少金銀花能獲得六兩銀子,因為她數月以來沒有花過一文錢,也沒有出過漁利口,並不知道致和十五年的實際物價。
她要知道物價,才能按照自己的能力籌劃生意。
沈蕪是經濟學教授,甘於清貧,但不能毫無生存能力,這對不起她的學識,何況她還想出門去看看這個讓她落腳的世界。
兩人乘涼至半夜,這股連著數月烘烤出來的熱度才漸漸消減幾分,趙婆婆閉著眼睛摸回自己家睡覺,到底年紀大了,再熱也不敢在井口上睡著,臨走前還不忘提醒沈蕪要早點起,能多采一會兒,好在被太陽曬焦之前回來。
站在漁利口村尾,往北看就是邛崍山,往年山中植被豐富,鳥獸繁多,村民會結伴進去挖野菜捕野獸,但大旱至今,山中的野兔野豬野獾這樣攻擊性不如虎豹的小動物,早已被捕殺得不敢再來淺山道口,就連野樹果子花草也挖得差不多了。趙婆婆找到的這一株漏網的金銀花,早些年都沒人能看得上,現在也都跟著進來采起來。
她們來得早一些,看著地上被人砍斷的花藤不由痛惜。
「唉,真是喪天良哦,藤子都砍了去賣,不知道這棵明年還能不能活。」趙婆婆皺著一張臉,在這光禿禿的草藤邊轉了一圈,「當官的有當官的規矩,不守規矩自然有王法管他,種地的也有種地的規矩,挖野菜采蘑菇摘果子都不能做絕,要留一份給山裡的鳥兒小獸,最要緊的是留下根本,下一回還能再有,源源不絕,永遠有的摘。這下倒好,有人不講規矩,也不知道誰來管管,唉!」
趙婆婆一連嘆了兩回,顯然這根藤子被人砍斷是很沒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真活不下去了,想必也不會這樣做。」沈蕪寬慰她,「再去找找吧。」
已經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了,誰還會在乎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