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風風火火飛檐走壁,一從牆上跳下來,就發現有個小娘子在好奇地端詳著他。
她看見刺客,非但不跑、不躲,也不害怕。
不僅不怕,她還跟他聊起來了。
當時張瑜覺得新鮮極了,他本就是個自來熟又漫不經心的性子,瞧見個陌生人都能隨便閒聊幾句,平日裡旁人不是招架不住,便是說他太唐突。
但是他卻和她很聊得來。
「後來,我又發現,七娘她也很有俠義心,她和我一樣,也想教訓那些京城紈絝。」
「我還和她一起去雲水樓喝酒……」
少年喋喋不休,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張瑾寫完字,將筆擱在筆山上,折好手中文書後起身,走到碧紗櫥邊添燈油。
張瑜見狀,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繼續說道:「我知道阿兄的意思,阿兄是怕我被人利用。」
「我回京之後沒見過什麼人,七娘不可能提前知道我的身份,她怎麼會利用我?」
「大理寺的案子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事先沒有跟她說過,並不是七娘鼓動我做的。」
「我不想給阿兄添麻煩,當時只是仗著武藝傍身,就算捅出什麼簍子來,大不了我就直接遛,他們又能拿我怎麼樣?」
張瑾添完燈油轉身,見張瑜將路堵得嚴嚴實實,便抬眼淡淡掃他一眼。
張瑜下意識讓開身子,看著兄從他身側路過,衣袖微微震起,帶著一股冷風,拿到頎長身影繞過屏風,又去了東側室。
他又急急跟了過去。
「阿兄……」
嗓音又喪又軟,有點可憐巴巴。
「我來京城之後總覺得不自在,除了雲水樓的酒很好喝以外,好像也沒什麼有趣的東西,更沒辦法像阿兄一樣結交朋友,只有七娘不一樣。」
這少年宛若一隻蚊子,在耳邊嗡嗡嗡叫個不停。
張瑾在東側室的書架上翻閱文書,修長的手指在上方拂過,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
他拿了書冊,又繞過屏風回到案前。
「阿兄阿兄,你理理我啊。」
身後那條尾巴如影隨形。
「你在聽嗎?你說句話好不好?你真的不喜歡七娘嗎?」
張瑜跟著自己的兄長滿屋子亂躥,打從他進書房,嘴便一直未曾停過,一開口就是「七娘七娘」,聽得人滿腦子都是七娘。
平白聽得人火大。
但張瑜自己卻不覺得。
他認為兄弟之間,血溶於水,自然不能有任何的隔閡,一旦有不愉快就要說清楚,阿兄看似心硬如鐵,卻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那麼什麼都不在乎。
他只有這麼一個阿兄,這是全天下最疼他的阿兄,不能讓他失望。
但七娘也很好。
他也不想為了一個,捨棄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