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威頗為納悶,上前詢問道:「大人難道不惱今日之事嗎?」
謝安韞絲毫未動,繼續一杯杯飲著酒,指尖摩挲著瓷白的酒杯,側顏被斑駁的樹影斜斜蓋著,她似笑非笑,「惱?有什麼好惱的?」
「下官和其他幾位同僚已經盡力了,只是陛下太偏私趙家,那這些好機會全被他們……」
「不派你去,才正合我意。」
謝安韞手指一緊,將酒杯往石桌上一放,酒水微濺,映著偏西的太陽,映出碎金迷離。
他睫毛低垂,旁人無法看到他的眼神,唯有水面映出他陰沉冷漠的雙眼,「我讓你們爭,不過是料定這些人覺得我會爭,我若不爭才令人懷疑,權且爭給他們看罷了,如今那群蠢貨爭贏了,只怕還在沾沾自喜,以為我輸給了他們。」
他「呵」地冷笑了聲,又抬起酒壺倒滿一杯,一飲而盡。
郜威暗自琢磨,若有所思,隨後又抬眼望著男人,遲疑著問:「敢問謝大人,您是難道是有什麼另外的打算?恕下官愚鈍……」
「你不必明白,等時機成熟,你自然知曉。」
謝安韞微微閉目,冷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謝氏還沒倒,那群人便已經開始沾沾自喜,殊不知越是如此,越是輕敵。女帝千方百計和張瑾互爭,張趙爭鬥不休,目光盡不在謝氏這裡,那便讓他們繼續爭下去,最好爭得兩敗俱傷,雙方都討不到多少好處,也可轉移視線,給我機會。」
郜威畢竟是一介武夫,多年來習慣性了聽從簡單直白的軍令行事,心思沒太多彎彎繞繞,聽了謝尚書這番論調,依然似懂非懂。
但至少,他安心下來了。
——一開始他也擔心王家倒了之後,謝氏影響力大大削弱,只怕日後難以為繼,但看謝大人這番沉穩如初的樣子,看來也有很大的把握。
畢竟,論心機與謀略,固然張瑾多智近妖、女帝心思難測、君後隱於幕後,但謝大人也絕非就輸於他們。
只要他不再拋掉那些籌碼。
只要他不再對她那般割捨不下,不再為了那個無情之人做什麼失態的事。
謝安韞無聲攥緊手中的酒杯,稍稍一閉目,腦海中又再次浮現那少年明媚漂亮的臉。
呵。
人人都愛她,人人她都愛。
也不知那小子得知她的身份後,又會作何反應?是不是會和他一樣失態呢?還是殺了自己的兄長,質問自己兄長為何睡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他拭目以待。
謝安韞微微垂睫,眼尾挑起一絲諷刺的弧度,緩緩搖晃著酒杯,倏然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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