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極為聽話懂事,張瑾十五歲那年,才四五歲的小男孩要被送走,那時的小阿奚還很懵懂,不知道「離開」是什麼意思,以為兄長是不要他了。
可他沒有哭,也沒有鬧。
過得窮苦的孩子,從小就早熟懂事,明明都要被兄長拋棄了,還特意鑽到床底下,把自己珍藏的一堆「寶貝」拿出來給他——是偷偷藏著的糖。
就像是在交代遺物般,小阿奚用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巴巴地望著他。
「阿兄……要保重。」
當時的少年簡直要落淚。
他當時的心,還是仁慈而柔軟的,只是後來在你死我活地廝殺下變得堅硬如鐵,就算對著親弟弟也不再笑得出來。
論情理,他並不欠阿奚什麼,可張瑾總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小被「拋棄」的緣故,阿奚才總是過分獨立懂事,那麼怕給人添麻煩。
張瑾站在雪中,靜靜地站了大半宿。
直到張瑜從皇宮回來。
他看到兄長站在自己住處門口,不必再問,就已經明白了什麼,說起來,張瑜這些年總是很愧疚,兄長為他捨棄了那麼多,他卻什麼都沒法為兄長做。
甚至,他的存在讓兄長為難了。
兄弟二人相對著沉默,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張瑜睫毛落了落,沉默地從張瑾身側擦肩而過,門板發出「吱呀」一聲。
「一定要走麼。」
一片寂靜中,張瑾突然開口。
「嗯。」
「你若……實在捨不得,留下來也無妨。」張瑾說。
他會堵住其他人的嘴。
少年卻搖了搖頭,走到桌邊,指尖撫摸著上面放著的小兔子面具,突然輕聲問:「阿兄,你是不是喜歡七娘?」
「……」
此話一出,張瑾瞳孔一縮,猛地回頭。
「你說什麼?!」
他嗓音驟揚。
張瑜卻抬起了那個小兔子面具,輕輕覆在自己的臉上,只露出一雙剔透又漂亮的眼睛。
這樣,兄長就看不到他臉上的不舍和難過。
他說:「阿兄這麼激動,大概就是承認了,上次阿兄抱七娘時反應很奇怪,那時我就懷疑了。」
「其實在那以前,我還不知道七娘是誰時,就有人暗中告訴過我,說阿兄你和七娘發生過什麼。」
只是,當時他一點也不信。
即使他不信,他也會選擇離開,這本就無關其他。只是那夜七娘撲入兄長懷裡後,他目睹兄長反應異常,才又開始懷疑了。
其實。
這樣也好……
阿兄喜歡七娘,這樣阿兄就不會在他不在的時候,傷害七娘了。
他也可以放心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