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雙手撐地,頭垂得低低的:「臣還是有罪,請陛下責罰,否則臣心裡難安。」
秋月知道,此事得虧天子大度,換了其他猜忌心重的帝王,宗室給后妃毒藥就是犯了大忌,夾在中間的秋月甚至有謀反的嫌疑,就算陛下降罪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可偏偏陛下沒有怪她,這只會讓她更加不安。
姜青姝見秋月如此執著,沒脾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帝王之所以被稱為孤家寡人,有時也是因為周圍的人都懷著誠惶誠恐的敬畏之心,哪怕她全然信任,他們也總會時刻謹記君臣之間的規則,越發誠惶誠恐。
這是好事,可以防止臣子變得跋扈自負。
但有時她也很無奈。
片刻後,她嘆道:「既如此,朕罰你出宮。」
秋月一怔,抬頭望著女帝。
姜青姝看著她:「近日天降大雪,汴渠漕運受阻,多轉道由漢水西運,過山南東道,此事容易生出紕漏,朕雖派燕卿多加留意,但也決意再派監察御史前去巡考,待擬定人選,你便一起去罷。」
山南道多為流放之地,卻也位於版圖中心,漕運關鍵之處,雖然是從御前貶出去,卻也是委派了重任。
秋月有些難以置信,但也深深行了一禮,「臣遵命。」
她起身退出紫宸殿,正好見到迎面而來的鄧漪,鄧漪見了她,低頭見了一禮,卻發現秋少監的神色複雜,有些沉重,卻又有些釋然。
「大人這是怎麼了?」鄧漪關心道。
秋月笑著搖了搖頭,看著眼前儀態端莊、已有幾分沉穩威嚴之氣的鄧漪,想起第一次見到鄧漪時,她還只是掖廷里一個小小的女官,只會耍些小聰明,上不得台面。
如今,鄧漪在陛下身邊,幾經獎懲,日漸能幹,秋月偶爾也會提點她一些,鄧漪腦子靈活,一點就通。
現在,總掌紫宸殿事務的鄧漪,已越來越有秋月當初的樣子了。
秋月不在的時候,她也把陛下照顧得很好。
如今埋在後宮各侍君身邊的暗線,秋月並不知情,是鄧漪在為天子暗中做此事,並且口風極嚴,連秋月都只是在景合宮事件後,稍微看出了一點端倪。
秋月滿意地望著鄧漪,柔聲囑託道:「日後你在陛下身邊,好好照顧陛下,切記不可被權勢迷了眼睛。」
鄧漪一頭霧水,卻也還是應了。
她與秋月說完話,進了殿,低聲稟報導:「陛下,侍衣來了。」
姜青姝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這才發現天黑了。
「好。」
她起身,進了暖閣。
暖閣之內氣溫猶如夏季,那少年身影纖瘦,衣料單薄,一頭烏髮柔順地散開在肩上,長長的睫毛被燈火燭影照著,越發脆弱漂亮。
他默默垂著頭。
姜青姝掀開帘子,靜靜瞧了他一眼。
【侍衣灼鈺以為女帝不要自己了,驟然被傳侍寢,不知道女帝還討不討厭自己,心裡忐忑不安。】
「過來。」
她出聲。
少年的側影輕微顫了一下,幾乎不易察覺,但卻被身後放大數倍的黑影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