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不擔心張司空事後會反悔,因為他們對張瑾和女帝看似和諧、實際惡劣的關係充滿了信心,認為只要還有小皇帝和其他人在虎視眈眈,張瑾一旦行差踏錯,可能會招來很多麻煩。
但是他們不知道,女帝就堂而皇之地站在邊上聽。
姜青姝暗暗思考:進出京城,往來人員和貨物都會嚴格登記,這使臣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再送二十匹馬入京,首先就說明他們在京城還有可用之人,可能是商販暗中偽裝,也可能是有些官員被買通,比如城門郎或京兆尹什麼的。
張瑾既然當著她的面問了對方,這事他應該也不知道。
姜青姝對張瑾事事不放心,唯獨放心他行事的分寸,如果什麼利都想圖,存在一時僥倖心理,那就是給自己留下隱患,張瑾能久居不敗之地,本身就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一般情況下,他還是很遵紀守法的。
對方又問:「大人考慮得如何?」
張瑾沉吟片刻,微微頷首,「我若有空,自當親自去馬坊一見,如果穩妥,此事便可成交。」
對方心裡一喜,笑道:「果然我沒有看錯,大人是個明白人!如今聞瑞將軍人在朔三鎮,那裡離邊關近,方便貨物來往流通,若能得好馬,戰力勢必如虎添翼,往後大人手中籌碼又將多一分。」
張瑾聽他如此說,也只是含笑不言。
相當於是默認了。
不管有沒有那樣大逆不道的心思,他此刻也只是依照她的意思與人斡旋而已,雖然在一邊的姜青姝眼裡,這簡直是一出徹頭徹尾的謀反商議。
真可惡。
她暗暗磨了一下後牙槽。
見目的達成,那使臣便起身,抬起手朝張瑾拱了拱手,微笑道:「如此,那明日申時,不知大人可否有空一見?」
張瑾:「可。」
「屆時請大人兩日後手持此信物去城南通濟坊,自會有人帶大人繞隱蔽小路馬坊。」
使臣手中拿出一個雕刻奇怪圖騰的鐵製小牌,雙手遞給他,張瑾抬手收下,那使臣便又寒暄恭維幾句,告辭離開了。
等那人一離開,張瑾手中便一空,手中的鐵牌被她奪了去。
她順勢坐在他方才喝茶的桌案上,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掂著鐵牌,正反打量著,笑容淡淡,語帶嘲諷:「還好今日朕留了心,否則怎有這般收穫?他們鼓動卿反朕,趁機牟利事小,一旦大昭進入內亂,只怕他們的可乘之機更多。」
張瑾看向她光下泛暖的側顏,道:「臣自是沒有此心。」
「是嗎?」
她改為雙手撐著桌面,揚起睫,腦袋後仰,唇角勾起一抹懶散的笑來,「愛卿方才與人商議、有些心動的樣子,認真得簡直不像演的。」
張瑾轉身回視著她明亮清澈的眸子,淡淡說:「陛下說笑了,既然陛下有所託,臣自然不能引起對方懷疑,陛下是信不過臣?」
「怎會,朕當然信司空啊。」
她笑,伸手去扯他的袖子,卻發現胳膊短了一截,沒夠著,她也不尷尬,反而朝他勾勾食指,示意他湊近點。
張瑾:「……」
「你怎麼不過來,怕朕?」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