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卻毫不避讓地看著他,繼續說:「從前在郎主心裡,小郎君才是唯一的親人,除此之外所有人皆不足惜,郎主忘了麼?便是拋開兄弟親情不談,您若只是一時興起也罷,可如今為了皇帝如此失態,還記得當初爬上這個位置之前說過的話麼?您當年所承受的屈辱和折磨都還歷歷在目!如今……」
張瑾驟然轉身打斷他,寒聲說:「我的事無須你多言,管好你自己的事。」
「可是……」周管家咬牙:「您就不怕會有軟肋麼?」
「我心裡明白。」
張瑾閉了閉眼睛,良久,睜開漆黑的雙目,冷淡地瞥向他道:「便是有軟肋有何妨。」
他不信鬼神,也從不信命數,當初的確萬般忌諱會有軟肋,才將那么小的阿奚送走,如今站在這個位置上,就算有了軟肋,那又如何?
他樹敵眾多從無所懼,便是有了軟肋,也不信旁人能將他如何。
從前唯恐被她欺騙利用,如今卻已確定,在她心裡,也是真心喜歡他的。
張瑾這樣想著。
便是周管家質問,他也沒有太多動搖,只是靜靜在殿中的角落一邊處理公務,一邊陪著她。
擱置在空氣已久的毛筆有些幹了,他重新蘸了蘸墨,提筆寫字。
姜青姝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沒有說話。
她緩緩轉回頭,平躺著望向頭頂的承塵,並不打算現在就出聲驚動他。
先看看發生了什麼。
她點開實時,被眼前這浩瀚如海的消息數量稍稍震撼了一下。
好傢夥。
不知道的還以為大昭要亡了。
姜青姝微微蹙眉,把所有發生的事都仔細看了一遍,著重先看張瑾和趙德成那邊的情況。
趙家最後還是沒有做出衝動的事。
趙玉珩和裴朔及時穩住了他們。
只是她遇刺的事也對他們造成了很大衝擊,若非已經明白調兵是送死的必敗局,也許趙德元依然會無法安心。
她昏迷其間,張瑾沒有撤掉包圍在趙府外的禁軍,趙澄一直在被軟禁在景合宮。
【貴君趙澄看著面前的冷菜冷粥毫無食慾,只對把守的侍衛宮女說要見陛下,侍衛耿遜對他出演嘲諷,說女帝在趙府遇刺,趙澄也活不久了。】
【貴君趙澄聽到侍衛耿遜提及女帝在趙府遇刺的消息,只覺得心裡被狠狠砸了一下,難以置信,懷疑這是不是父親趙德成做的,是否是自己害了女帝,還想打聽更多消息,卻沒有人理會他了。】
姜青姝看到這條消息,稍稍嘆了口氣。
趙澄本心自私,卻並不惡毒,可是他的心到底如何,已經沒有人想知道了。
該受到的懲罰,他逃不掉了。
女帝遇刺後的第五日,趙貴君假孕爭寵之事,徹底震動朝野。
刺客服毒暴斃,行刺之事並未牽連嚴重,畢竟無憑無據,也不會降罪。但貴君假孕爭寵屬實是膽大包天,怪不得那一日天子竟連上柱國的喪禮都不顧,如此暴怒。
當日,趙澄被廢貴君之位,賜白綾。
死後體面埋葬,已是最大的開恩。
天子顧念趙家為國征戰,勞苦功高,後宮爭寵之事不曾禍及全族,只是養不教父之過,趙德成有感德行有失,自請辭去官位,交還全部兵權,解甲歸田。
趙氏武將多數也自請交還兵權,大概是都已經心知肚明,小皇帝不計較這一樁樁一件件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