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不是沒有怨恨。
她每一日都想殺了崔琿。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沒有反抗之力的人,只能被人肆意玩弄,可一旦她有了反抗之力……她憑什麼不報復回去?
肆意作踐他人的人,就活該遭到報應。
韶音俯身一拜,「待了結此事,奴願意追隨陛下。」
姜青姝審視著她,竟從這個柔弱的女子身上,看到了一股冷冽如刀鋒般的寒意。
「好。」她沉思良久,才說:「你有此心,朕也不勉強你。他日等你入宮,便重新做用回本名,做回韶音罷。」
婉娘這個名字不好。
溫婉柔順,一聽就是男人隨口所取。
韶音卻撲哧一笑,搖了搖頭,「陛下,奴的本名不叫韶音,奴也不願意再做韶音了。」
婉娘,是崔琿所取。
韶音,是謝安韞所取。
「奴的本名,叫容照。」
——
另一邊。
張瑾正在拼命尋找姜青姝。
人流衝散了他們,他只能執著地往前搜尋那抹熟悉的影子,渾身緊繃,眼睛死死地注視著人流,不放過每個人的身影。
他從未如此慌亂過,明明是自己手裡抓著的人,卻這樣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京城這麼危險,如果他這一次弄丟了她……
權傾天下的張司空,第一次感受到失去的恐懼,腦海里只有一片空洞茫然,沒有任何算計考慮,只是拼命往前擠著,急切地要找到她。
周圍人潮洶湧,嘈雜沸騰,吆喝聲、說話聲、水流鑼鼓聲,逐漸蓋住了一切,他卻什麼也聽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
那些人流漸漸散去。
張瑾漸漸停下了腳步,散開的人流中,他終於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少女,她背對著他,似乎也在茫然地四處張望,在找他去了哪裡。
至此,整個世界終於恢復了聲音、光彩,他終於聽到了鼎沸的人聲,感覺到了四肢回流的血液。
張瑾大步走過去。
她似有所感,恰好回頭朝他看過來,正好對上男人情緒翻湧、滿是充血的雙眼。
「我方才走著走著,就看不到你了,還以為……」她嘀咕著,話未說完,察覺到他的異常,「你怎麼了?」
男人沒有說話。
他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她。
不知竭力壓抑了多濃烈的情緒,張瑾才終於抬起手,溫柔地碰了碰她的臉,又重新把手伸到她袖底,緊緊牽住了她的手。
這一次他用盡全力,誰也沒法把她從他面前拉走。
他啞聲道:「牽好了,別再走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