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欣的嘴唇難以控制地翕動起來,她已經知道尤佳妍要說什麼了。
「你記得的對吧,不過記得的原因是蔡鴻波頭上縫了九針,不是因為我的高考志願,是不是?」
阮欣用力撇過臉,又要掉眼淚,她哭啼啼地說:「我記得的啊,我對你們四個孩子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可是他不是沒成功嗎?」
是啊,他沒成功啊,所以你為什麼不能原諒他呢?
尤佳妍一直在盯著窗外刺骨寒風下搖搖欲墜的一片樹葉,她說:「蔡鴻波把我的志願都改成在宜城的大學,宜城就那幾所學校,沒有一所是重本,他只是想把我留在這裡,留在這片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土地上,好讓我這輩子都賺錢補貼家用是嗎?你們阻攔二姐出國留學成功了,於是又把念頭打到我身上來了。」
「他不知道我的密碼,學校開填報志願的會的時候是你參加的,只有你知道,連外婆都不知道。」尤佳妍的語速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到了逼問的地步,「媽媽,是蔡鴻波想把我留下來,還是蔡沖和你想把我留下來?!你把密碼告訴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人生?!你有沒有想過這也許就是普通人家唯一一條還算公平的路徑,你有沒有想過這會毀了我的人生?!」
「我為什麼學語言?我第一版的志願可不是這樣的,可是臨了再把志願改回來的時候我就變了想法,我覺得另一座城市都不夠我逃離,我想去另一個國家!徹徹底底跟你們分開!」她的肩膀止不住地搐動,眼眶裡不斷打轉著眼淚,硬生生地屏著氣想把它憋回去。
「可是他不是沒有改成功嗎?!」阮欣哭得比她還要大聲,仿佛受盡委屈,「說密碼是我不對,可是媽媽當時沒有想那麼多,蔡沖說女孩子一個人去外地太辛苦了也沒必要,男孩子出去闖闖是歷練,女孩子在家附近不好嗎?」
「他沒有成功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打著什麼主意!是因為她們在幫我!」尤佳妍厲聲道,「班主任大半夜收到的一條國外的簡訊,說我的志願有問題,她沒當成惡作劇,以防萬一第二天就告訴了我;我知道的時候正在跟雷旖在外面,怕來不及還是她問她哥哥要來身份證想去網吧里查一查,後來沒成功又打電話給班長,葉崇說有個同校的女生就住在附近,她跟我甚至不是一個班的,二話不說就讓我們進去開電腦讓我改!」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一閉上眼睛還能想起當時打的每一個電話,想起我們在路上一路狂奔的感覺!你跟我說沒成功,沒成功我就要原諒他嗎?我就要一筆勾銷嗎?他沒成功是因為那麼多人甚至是陌生的女孩子都在幫我!」尤佳妍的眼淚還是大顆大顆掉下來了,「所有人里我唯獨對你還是心軟的,媽媽,我被造黃謠的時候也是女孩子每天在給我寫鼓勵的小紙條,給我塞零食,你們小時候開玩笑說我這副長相只會招男人憐惜被女人仇視,可是我這輩子被人扶一把的時候伸出手的都是女孩子,所以我以為你也是女性那麼你也會一樣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