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他,是在一處深林里,他被吊在樹幹上。
「我見你被吊起來,你以口型催我快走,警告我這是個陷阱。我心中還想著你是個良善之人,出手將你救下來,沒想到那陷阱其實就是你自己挖的,是你想要坑人,奪取別人的財物。」
那群衙役掉落進坑裡,和當時的情景太像了。
漆隨夢氣惱辯解:「你少胡說,我那日確實是被盜匪抓了,他們見我長得白淨,要將我賣到勾欄里去做小倌。我為了保全自己,才會給他們出主意,說我有法子幫他們賺錢,賺夠一定數目,他們就會放我走。我知道不會,我只是需要一個喘氣的機會逃走。」
姜拂衣半信半疑:「你保全自己的方式,就是將別人推到火坑裡去?」
「那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漆隨夢趾高氣揚,朝她逼近一步,「我替別人著想,誰又來心疼我一個被家人丟棄的乞丐?」
姜拂衣問:「不是有個老乞丐收留了你?」
漆隨夢冷笑:「那老乞丐只不過是見我穿的富貴,等著訛詐我的父母罷了。結果一兩年不見人來尋我,他便扒了我的衣裳去賣。寒冬臘月里,他扭斷我的手臂,將我趕出去乞討,討不到錢,就會將我打個半死,再拖著我出去賣可憐。可惜他死的太早了,沒能等我長大一些,親手捅他個十刀八刀!」
姜拂衣垂了垂眼睛。
漆隨夢的語氣稍微緩和一些:「鎮上的人倒是沒那麼壞,見我可憐,時常會給我一些吃的,還有一位老奶奶,會在寒冷時,將她孫子穿不上的舊衣物給我。」
姜拂衣蹙起了眉:「沒這樣『壞』?鎮民這樣對你,難道稱不上好?」
少年眉眼寫滿了淡漠:「這百家飯里,可有一家願意給我片瓦遮霜?隨意打發的一口飯,一件舊衣,都不過是滿足他們的憐憫心罷了,換成任何一個可憐的乞兒他們都會如此,並不是針對我,和我有什麼關係。」
姜拂衣閉了閉眼睛:「真難得,你被吊在樹幹上時,竟然願意提醒我,讓我快走。」
漆隨夢忽又笑道:「因為你有些不太一樣啊,你和我一樣是乞丐,但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有一個餅,竟然分給我一半。」
姜拂衣道:「若有一天你發現,其實我手中有一千張餅,但我只分給你一張里的一半,那我豈不是罪該萬死了?」
漆隨夢其實已經有所預料,她懂法術,怎麼會是乞丐:「說餅做什麼,這只是我當時會提醒你快跑的原因。總之你救了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姜拂衣直視他:「你發現我會一些法術,我不是乞丐,我不一般,一定可以將你安全帶去神都。」
漆隨夢大方承認:「我們結伴,不就是為了相互扶持嗎?我雖然比不得你用處大,但雜活我做的不少,你生病難道不是我照顧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到此為止了。」姜拂衣不容置喙地道,「這一年多承蒙你的照顧,接下來咱們各走各的路。」
漆隨夢臉色一變:「江珍珠,你說說看我究竟哪點對你不好,為什麼要因為這一點點小事甩開我?我會去懲罰那個大夫,難道不是為了你出氣?」
姜拂衣轉身回去取包袱:「沒什麼不好,你的為人處事我也管不著,畢竟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活法。只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適結伴,因為我會害怕。」
漆隨夢快步上前,繞去她面前,眼神透出慌亂不解:「為什麼要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