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那邊終於有了動靜,像是褶皺的水面被人從對面撕開,伏德摩爾特的兩隻暗紅的眼睛忽而間出現在鏡面里。
鏡子那邊暗得厲害,像是在某個黑漆漆的房間,唯一的光源是不遠處桌面上的蠟燭,他正捂著自己的鼻子,一頭黑髮有些凌亂。
安芮婭眯著眼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忽而開口問道,「你在哪兒?」
「你就想問這個?」伏德摩爾特的聲音很啞,他這才緩緩挪開蓋在臉上的手,「在辦公室。」
「德姆斯特朗?」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你呢,你在哪裡?」
安芮婭解開自己領口的扣子,露出一小塊赫布底里群島黑龍紋身,她用指腹輕輕摁在龍背上,好奇道,「通過這個,你能感覺到我在哪裡嗎?」
伏德摩爾特緊緊抿著唇,他的兩腮有些鼓,似乎咬著後槽牙。
「不能?」安芮婭嘆了口氣仰躺到床上,「如果你不能通過這個找到我,那我豈不是有些過分?」
「什麼叫做過分?」
安芮婭意味深長地朝鏡子那邊擠出一個壞笑,「你了解我,我不是那樣不負責的女人,湯姆。」
她似乎看見伏德摩爾特的耳尖暈上一抹飛紅,隨即咯咯笑出聲來,「你那邊幾點鐘?最近忙嗎?」
「上午十一點,不算忙。」
「黑咕隆咚一團,今天又沒出太陽?」
「是的,下雪了。」
安芮婭忽地把左手擎起遞到鏡面邊上,「能取下來嗎?」
「不能。」
「梅林,我才二十來歲,這麼年輕,大家都稱呼我為夫人了——」安芮婭又用另一隻手的食指點了點戒指上的寶石,「這是什麼石頭?」
「戴著就行。」
安芮婭指揮著鏡子原地轉了一圈,又支使它晃到窗外,「怎麼樣,是不是很美?」
正逢日落,橘色的夕陽恍若層鍍金,緊密地貼在山石之上,卻一點兒都不俗氣,因為植物的新綠亮眼,被襯得愈發純粹。
「一般。」
「你真沒意思。」安芮婭哼哼兩句,「剛下課?」
「是的。」
「你是個好教授,湯姆...至少德姆斯特朗的巫師都很喜歡你。」安芮婭噘著嘴,「我這裡有個新來的法國同事,他就不怎麼討學生喜歡,叫什麼加布里埃爾·拉伯雷,布斯巴頓的巫師,你認識他嗎?」
「...不熟。」
「好吧,我應該去問問格魯斯,畢竟都是研究鍊金術的...他好像很出名,有刊物登過他的文章...但我又沒有貓頭鷹,真是討厭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