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結束,負責提問的事務犯看著相機里的視頻面露糾結,最後提了個要求——
「韓組長能不能配合一下,拍一張面帶笑容的照片?」
韓山幾乎把「不願意」寫在了腦門上,因為他的膀胱正在遭受折磨,笑不出來——這群人磨磨唧唧這麼久,什麼時候才能讓人安心地上個廁所?
「給專題做封面用,想讓大家感受到出獄在即的欣喜與感動。」
「……」
「好吧,快一點。」韓山說。
有的人是真不適合拍照,在一系列冷笑,假笑,皮笑肉不笑之後,在場幾人都鬱悶了。
除了馳遠。
他想起第一眼見到韓山時,吸引自己的,就是那股子不融於周遭的冷硬。
輪椅軲轆到床尾,馳遠掂了掂手裡的尿袋,沖表情僵硬的男人懶懶地揚了下眉。
韓山唇角抽抽,肩膀驀的一松,笑罵:「你他媽……」
「哎好好好,看這邊!」負責拍攝的犯人邊按快門邊朝他抬手,在韓山轉過臉來時又連拍了好幾張——
雖然不是他們要的欣喜與感動,但好歹是真的笑了。
不容易。
而鑑於韓組長口頭輸出內容過少,幾人離開時還要去了床頭的稿件。
韓山終於得以解放,拒絕了某瘸腿護工的自告奮勇,在老白的攙扶下挪去衛生間放水。
大概是腦袋受傷的影響,或是溫暖的太陽曬著人容易犯困,吃過午飯沒多久,韓山又睡了。且一覺睡到太陽西沉。
季長青晚飯後過來看了一眼,見人狀態不錯便也放心了。
昨晚回監區後,他把盧光宇從令人窒息的重刑犯單間送回了二監室。
他和馳遠算功過相抵,季長青決意淡化掉兩人在這件事中的存在感,一份口供夠了,不再細究動機,也不予獎勵。
監獄不需要犯人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更枉論什麼運籌決策,他們只需要服從監規,學會約束自己即可。
所以臨走時,季政委不辭辛苦,把不知道約束自己的馳遠又送回了普通病房。
無他,這傢伙的腳需要多抬起來養著。
馳遠看著季長青無情離去的身影,唉聲嘆氣……
這怎麼行?
自己費勁巴拉追進來,不就是為了能貼身照顧韓組長嗎?如果連這最後幾天親密接觸的機會都把握不住,那這腳傷的價值豈不大打折扣!
馳遠躺在床上,聽著傷犯們進進出出輪流洗漱的動靜,心裡又盤算起來……
入夜,病房熄燈沒多久,韓山正盯著窗外那輪明月出神。
他要出去了。
從進來第一天,在不甘與認命中等待的日子就在眼前,可他並沒有想像中的興奮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