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淮踱到了轎子面前, 「太后忘性大, 不過太后不妨掀開帘子瞧一眼,應該就能記起來了。」
「哀家還有事。」
李南淮輕哼一聲, 讓到一邊,「陛下授臣鎮撫使一職, 臣特來謝恩。太后若是正巧也去陽神殿, 不妨與臣一道。日後臣常進宮, 見了太后, 總不能太過生疏。畢竟日後,臣還要仰仗著太后。」
轎中人身子一怔,腦中如千萬隻馬蜂飛過,嗡嗡作響,她沉沉呼吸,道:「哀家怕是幫不了你什麼。」
「現在說什麼都不要緊,太后只要知道,我李南淮在帝京一天,便有的是機會再與太后相見。」
裴太后不願再與他多待,便叫宮人趕緊抬轎走。李南淮抬了抬眉眼,雖隔著一層,卻也能感受到裡面人的焦灼,他微挑嘴角,「太后好走,別忘了,您還欠臣一命。」
轎中人額上冒了汗,心虛一樣摸了摸腹。她欠的這一命,這輩子都不願想起。
李南淮記不起當年那碗湯的滋味,卻記得實實在在讓自己昏了頭。若這藥不是下在自己碗裡,也終究是要到謝熠秋的肚裡。怎麼想都不會有好結果。
他是昏了頭,青甘傳來了兵敗的消息,他便慌了,無數次詢問謝熠秋,他何時能回去看一眼李文弘的屍體,他更想上戰場替父報仇。
謝熠秋還未將他送出帝京,沒想到他竟被裴詩冉害了。她還是尋機告訴了謝熠秋,他那時多麼信任李南淮,終究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有人上奏說李文弘辱沒皇恩,辜負的朝廷期許,該死,連同這所有李氏血脈全都該死。謝熠秋一時氣性上頭,下令誅殺了李氏,李南淮遠在青甘的母親、下人,甚至出了五服的旁支,只要是姓李的,全都難逃厄運。
謝熠秋親自批紅,將李南淮送入詔獄。
誰能想到,竟是因為區區一碗下了藥的湯藥。
天色陰沉,上天下了雨,打在宮中夾道的石板路上,高牆中間夾著的人影瞧不見多少情緒,背影卻顯得極為酷寒。
水波一圈圈綻開,在茶盞中央盪氣迴腸。北鎮撫司敞開的大門進了人,來人身著飛魚錦衣,卻行事粗鄙乖張,一臉的絡腮鬍,冒著細雨急忙奔進來,道:「一會兒來的可是青甘世子,是從詔獄裡活著出來的死囚,怕不是閻王爺轉世吧?」
剛剛倒茶的人往一把太師椅上一坐,隨即喝起茶來,道:「閻王爺還用得著轉世?在地府里一手遮天多好,怎會來這人間走一趟。」
「雖說當年他青甘世子的名號傳遍大江南北,可如今青甘沒了,叫一聲世子不過就是給他的面子罷了。陛下不是說了,只是隨便派個人坐鎮咱們北鎮撫司,不至於亂成一鍋粥,至於派誰,那都不要緊。要我說啊,你們沒必要那麼怕他。」
「是啊,咱們怎麼說也是陛下欽批的錦衣衛,日後若成大器,便能被派往邊關當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