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彌虞忖度著緩緩開口:「我聽說你跟我一樣,也是之前小時候住在這裡,後來搬走去了外地,過了幾年才回來津北的鎮上。」
兩人都放棄了更加優渥舒適的生活條件,回到曾經熟悉又陌生的故土。
某種程度上來說,十分相似。
對於江北祁的事情,彌虞隱約覺得不應該去探聽太多,除非他主動告訴自己。
畢竟每個人都有不願意提起的事情,每一次的提及,都是一次揭傷疤的冒犯。
於是她知趣地退在線外。
「我是這段時間心情不好,再加上和之前學校的同學不太和諧,才過來的。」彌虞說。
「……所以,你又為什麼回來呢?」彌虞緊接著這麼問他,「是B城那裡不好嗎?」
聽到這裡,少年片刻地恍惚了一下。
是啊,為什麼回來呢。
大概這世界上的所有地方,也只有京也鎮才能讓他找到曾經的那個自己。
可是很久了,他沒有找到出路。
江北祁有時候會一瞬間有迷茫的感覺。
——我究竟為了什麼而活著。
——我究竟為了什麼而存在。
如果是沒人在乎的人的話,如果日後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孤寂和無趣的話,那這樣的人,還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嗎。
他曾經無數次地尋找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最後從來都以無解而告終。
他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也知道自己身上有著讓無數人艷羨的家世,不用操心錢,名利,以及唾手可得的資源。
也正因如此,他失去了一些珍貴的東西。
——他被家人拋下長大。
——被祖父厭棄,被祖母疏遠,被姑姑扔在原地。
從來沒有人期待他的未來,也沒有人願意停下腳步回頭來看看他。
從來只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走著。
……眼前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他曾無數次做過一個夢。
夢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黑暗的路上跌跌撞撞地走著,時不時跌倒,再緩緩地爬起來,掙扎著繼續往前走。
明明很疲憊,很累,雙膝直直跪在地上,雙腿沉重到不能站起,想大聲哭鬧抒發內心的痛苦,可四周卻沒有絲毫的回音。
他只能自己爬起來,即使身上全是傷口,即使已經精疲力盡。
直到腳步越走越難,越來越慢,直到被漫天的風沙掩埋。
——江北祁曾以為這就是自己的宿命。
有時候他也忍不住在想:這樣被放任著,無人管教地慢慢長大,且清醒著自我墮落的自由路上,最終自己究竟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呢?
會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大人嗎?
大概這世界上有很多人盼著他學壞。
自他還什麼都不懂時起,他們貪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肆意衡量著他身上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