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慎言看著他那偷偷摸摸的模樣,心裡升起一股煩躁。
他故意猛地撐開窗子,咳嗽幾聲,將茶底子潑到廊下,便又關窗。全程眼皮都不抬,只當沒發現那人,想著把他驚走便罷了。
可誰知,那人聽見他開窗時嚇了一跳,驚而回身看他,先是一愣,而後徑直朝他衝過來了。
陰雨綿綿的天氣,無月無星。
那人衝過迴廊天井時,散亂的頭髮飛起來,院子石燈里飄搖的燭火側映在他臉上,隱約可見這人臉上兩道淚痕,眼睛還是腫的,明暗交錯的光感描得他面色陰森。
司慎言終於記起對方是誰了。
可他腦子不受控制的想,這人乍看與滿月同樣文秀清冷。甚至,紀滿月的氣質里比他多出些連本人都不自知的妖冶,臉色也更慘白,可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把滿月與陰森聯想在一起。
好奇怪哦。
他胡思亂想,那人已經撲到窗前,猛然跪倒,眼淚瞬間奪眶:「你……你是司閣主,我是想找紀公子的,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屋……」
他心緒激動起來,說話聲音越來越大。
司慎言皺眉。他抬眼就能看見滿月的窗子。那屋已經吹熄了燈燭,八成人已經歇下了。照對方這般咋呼,眨麼眼的功夫,紀滿月就得被他嚎起來。
司慎言無奈道:「陶公子有事進屋來說吧。」
來人是陶瀟,他進門的功夫,司慎言想,他大約是為了陶悠遠被革職查辦的事情。
陶瀟一進門就重新跪倒:「求司閣主,救救我。」
司慎言在他手肘上託了一把,示意他坐:「陶公子是為了令尊的事情來的嗎?」
陶瀟眼淚止不住:「家父……家父的事情,聖裁已下,救不了了……」他抓住司慎言的衣袖,揉在手裡,「但我還有一線生機……」
司慎言也不知該說他是拎得清,還是冷漠無情了,面無表情的將袖子從對方里抽回來,道:「既然聖裁已下,萬般處置,都有律法約束,與公子相關的事情司某又如何能夠左右?」
陶瀟見他接話,覺出一線生機,急切道:「司閣主久在江湖,不知朝堂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他一番訴說,司慎言才知道,陶悠遠觸犯律法,妻、子、孫三代的直系三族,必要納入賤籍。
但如果在發榜昭告前,有人願意收賤籍之人為奴僕,便可以免除公賣。
於陶瀟而言,他能被熟人收容,下場遠比被賣到不知何處、落入何人手裡強千百倍。
司慎言沉吟皺眉。
陶瀟見狀,以為他動心了,解開領扣,將披風扯下來。
他披風之下,只穿了一件極薄的真絲長袍,伏地跪倒時,燈火幾乎將他的衣裳打透了,隱約透出肉色。
「司閣主留下我吧,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司慎言搖頭,道:「本座不缺侍從。」
陶瀟道:「我有許多乾淨的銀錢,不是髒銀,司閣主總跟錢財沒有冤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