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嘉擺擺手, 道:「別瞎說,高某身在官門,從前太過恣意,險些讓故人之子在眼皮子底下喪命。這不對。」
程錚被他噎了一下, 顯然沒想到, 南禹兄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人最初知道自己要讓陶瀟鬥獸的時候, 可是一副興奮滿滿、眼含期待的模樣。
程錚不經意地看一眼紀滿月,心道高嘉而今這般,八成是做給這位年輕的紀大人看的。程錚家裡有錢,沒想過入仕,官場上的事兒,道理明白,細節懶得想。
於是,他就只應承著吃喝閒聊。中間又看了陶瀟幾眼,見那人一直低眉順眼的伺候高嘉,心裡也不知在想什麼。
下午,滿月給高嘉施針時,陶瀟進屋奉茶,高嘉突然問他道:「你文墨尚可,在我身邊做個侍筆,願意嗎?」
陶瀟一愣,眼睛裡遂而燦出星光,跪倒在地,磕頭道:「多謝大人垂憐。」說話的尾音,帶出哭腔來。
在高嘉那裡泡了大半日,滿月回到驛館,天氣熱起來,像是在悶雨。
他坐在院子裡打扇。
厲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師父,這天兒怕是要來大雨,趕快回屋裡去吧。」
紀滿月抬頭看他,少年似乎長高了許多。
自從救他之後,雖然常帶他在身邊,卻極少在意過他的身量。這會兒滿月坐著,厲憐忽然跑到他身側來,竟讓滿月陡然生出些面對成年偉岸男子的壓迫感。
也不知是少年人發身太快,還是他自己進到這個離奇的世界裡,一晃已經太久了。
感嘆歸感嘆,滿月慢悠悠的站起來,正要隨厲憐進屋,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急促著、由遠而近。
回身,見披著烏雲、流星趕月般前來的人,還是豐年身邊的近侍——豐年急召滿月也回旬空府去。
這又出了什麼急事……
近侍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道:「帝魁道大旱,還鬧了鼠患,已有流民湧入旬空府,只怕這幾日之後,流民會更多,將軍要紀大人回去幫襯。」
帝魁道與蚩尤道相鄰,但這兩個地方,就像陰陽兩儀似的,帝魁常旱,蚩尤常澇。只不過好多年,都沒鬧出流民了。
事兒一來,便是急茬兒,滿月不再耽擱,著人給高嘉捎去話,沒再與他見面墨跡告別,快馬加鞭疾行一路。當日夜間直接沒歇,第二日傍晚,就到了旬空府境內。
滿月自旬空府南門入城,尚看不見什麼流民,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進城關,便覺得壓抑。